与其假仁假义地活在阴暗中,他更宁愿光明正大暴露在光里,再遇上必须要抉择的时候,宁可主动推翻这棋盘,也不为了名声与大局,眼睁睁被迫割舍。
“祖母不必过度担忧,孙儿心中都尽有数,还请祖母好好修养身体,不要再做多余之事了。”
秦恒低垂着眼,拱手长拜,不在意对方又气急败坏着数落什么。
“难道哀家要指派个郡主和亲,便是多余之事吗!”太后怒极气极,
“大理国的使臣这趟来绕了这么久的弯子,哀家那日才察觉到,他们是真有求于我大邺!真求联盟!除了和亲,还有更好的法子吗?”
秦恒沉默不语,太后几欲失声:“哀家都知道洛嘉要自请出王府了!若不能趁着她还在王府,促成这桩和亲,她最后便是以圣人的名义出降的,不是你晋王府!这才是她作为王府的人,最该存在的价值!”
难道秦恒以为,自己真就仅凭着厌恶,便要将一个人如此赶尽杀绝吗?
她是政客,她要做的自然是为了秦恒的利益!
可谋划终归是失败了,此事惊扰了四方,再不可继续谋动,否则定会带来其他意外。
得不到助力,却是万万不能再添阻力了。
太后越想越慌乱,朝后连退了好几步不愿再与对方争辩。
她忽而真的有几分担忧,秦恒是杀伐果断的将才,留有一分傲骨和倔强,却非是能屈能伸的政客,他拼尽性命也要将他父辈当年留下的痕迹尽数销毁,为将洛嘉拘在掌中不顾旁的,眼中容不得一粒砂——
这样的人,未来真能堪当大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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颐和宫里闹出不愉快的动静自然传入了建隆帝的耳朵,他掩唇轻咳着,小黄门妥帖地将这酒楼雅座四周的窗户关关好,给他倒上一杯热茶。
“如今太后与晋王因着郡主的事儿闹得越发不好,这对陛下来说可是好事儿,陛下您可千万得顾及好自己的身子啊。”
建隆帝轻呵一声摇摇头:“不仅仅敦促了见面,甚至还给下了药,这事儿有的闹呢。”
小黄门讶异,随即喜笑颜开:“陛下如今耳目宽广!”
建隆帝摆手,看了眼楼下聚坐在一块高谈阔论的举子们:“不过是你来之前,听这些学子们随口聊到了。”
这等风月逸闻,自然是在读书人中传得最为广阔的。
小黄门闻言忍笑:“这些读书人,一个个的尽关注这些,也不知明年春闱能入几个。”
“倒也不是各个都在讨论这些,”建隆帝想到什么,笑着抬抬下巴,对着其中一个人道,
“喏,就那个青年,倒是这群人中少有不忿替洛嘉辩护的。”
小黄门看了眼,又看回建隆帝,揣摩着圣人的心意,轻声道:“许只是个怕惹是生非,或是对天家有敬畏的年轻人而已。”
建隆帝淡笑了笑,又看了眼楼下那青年。
柳元魁不耐烦地把自己杯中的酒水喝干:“不与你们聊这些了。”
其他人哄笑:“怎么说着说着就不高兴了啊?又没说错,昨日那永嘉郡主不就是在这座楼里和她的侍卫春风一度的么?终归后来也没曾闹出更大的事端来,有何不可说的?”
这事儿说小不小,说大也当不得大,反正那位永嘉郡主惯常艳名远扬。
可柳元魁到底与贺云铮关系匪浅,加上汾州救瑛瑛一事,对洛嘉也颇有尊重,自然不喜旁人用打趣甚至淫邪的语气来谈论他们,无奈硬声:
“君子不争长道短,不拨弄口舌,诸位谈及一位娘子私事如此亢奋激动,实在有些有损君子之风,今日酒宴由在下付结,请恕在下先行出去透透气吧。”
言毕,柳元魁摇摇头走出了酒楼。
只余剩下众人面色尴尬,低声私语,最后才有人勉强打打圆场,道是再过几月春闱在即,柳元魁恐是压力颇大,加之进京之后也未结交到多少有用的人脉,心有郁郁吧。
建隆帝若有所思看着那青年离去的身影。
终归民间不得志的学子们口头闲扯了那么几句,对高墙之中的当事人来说,不会造成什么影响,只有旁人或打趣看热闹,或干瞪眼喟叹不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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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小子,你昨日突然说要出府,我还当什么事儿,”
郑叔蘅挑了把长枪扔到贺云铮手里,“啧啧啧,今儿街头巷尾就传遍了,你是真勇,直接和大理国王子还有郑雪澄抢人。”
贺云铮被沉甸甸的长枪压弯了手臂,刚想说有点吃力了,转念微顿,握紧了枪杆,作出应对的姿势,气喘吁吁却佯装镇定地回道:“郡主昨日情况不对,我自然要守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