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与奴(15)

他不知自己心中是否有一丝丝后悔。

可如先前所说,他识些字,懂道理,知晓正经人该干什么又不该干什么,要他去当狗,还是给那样放荡狠毒的郡主当狗,他宁愿一死!

但若说悔,也是有的,悔自己高估了这群走狗的底线,悔没能看着瑛瑛出嫁,悔自己没能再多争取一些时间,没能打探到母亲的下落,不知她如今人在何处,又是否平安……

喉头已被腥甜堵塞。

“哎呀行啦,这春和景明的,做什么呢。”

就在贺云铮意识几欲消散之际,一道轻慢婉转的制止声从院门口传来,像台上旦角儿的嘤嘤鸣啼。

刘召与陆通,还有满院下人闻声,立刻伏地行礼,落在贺云铮身上的板子也戛然而停。

贺云铮剩下的半条命几乎快被打没了,此刻半边眼里是血光,半边眼里是刺目骄阳,颤巍巍抬起眼皮。

满院都自下而上仰望这个步步踏来的女人。

春衫绛红,交映她点在额间的浓稠花钿,宛若幻境中的精魅踏入了人间。

贺云铮看不清她的脸,却记得她的声音。

她是他一切悲哀的开始,那晚之后,贺云铮每每因高烧陷入梦魇,恨极这人世之时,总会想到被洛嘉揽腰戏弄的场景。

怎会不恨!?

他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明的响动,兀地一动,腥甜已然喷涌而出。

陆通的脸色瞬间白了:“大,大胆!”

洛嘉看着自己被血染红的鞋头,抬眸淡扫趴在地上的少年。

明明已经快要不行了,可那双眸子仍旧像攒着无尽的火焰,是宁可燃烬自己,也能拉着旁人一道赴死的决绝。

洛嘉突然笑了。

陆通怕得要死,世人皆道晋王脾性不定,难以捉摸,可只有府中之人才知,这位久居后院的永嘉郡主,行事作风比王爷骇人得多!疯得多!

“郡、郡主息怒……小的,小的这就让人打死这刁奴!”

陆通哆哆嗦嗦,身旁人不敢动,他只能咬着牙自己过去拽起棍棒。

刘召自郡主来到后就敛容退到另一旁,此刻看了对方一眼,无言地叹了口气,心道蠢货。

棍棒抬起,遮蔽了落在贺云铮眼中的光,宛若要熄灭那簇火。

贺云铮咬紧牙,狠狠喘了最后一口气。

疼痛迟迟未落下。

洛嘉抬手,以指尖抵住陆通的手腕儿,似笑非笑:

“行了,你真要在王府里动用私刑,打死他么?”

棍棒落地,陆通随之一道伏地哭求:“小的错了!郡主恕罪!”

众人皆哆嗦着不敢抬头。

贺云铮沾了血的睫毛和他本人一样颤抖得厉害,他难以置信,分不清此刻是现实还是幻觉,怔怔仰着头看向眼前人。

洛嘉蹲下身,看得出少年神志已然恍惚,或许已经认不清自己是谁。

再慢半个时辰,他就真的只能当一条死狗了。

她伸手,捏起他的下巴细细打量,向来不在意他满脸是血。

是,他们第一晚碰上时,他就被她抽得皮开肉绽,她何曾在意过?

她只是挺喜欢这张俊俏的脸,倔强的精气神儿,血越多,反倒衬得他越蓬勃好看。

“贺云铮,你要谢谢我,若不是我今日你就死了,知道吗?”

“既是救命之恩,自当涌泉相报。”

“我缺条狗,你来当,好不好?”

不远处的刘召闻言一顿,默然看向洛嘉。

原来郡主知道自己借故出来是来做什么的。

也是,她一向聪明,不可能猜不到。

那她直到此刻才出现,也不是真的为了救下贺云铮——

给过棍棒,再给颗枣,才是训狗之道。

洛嘉捏着贺云铮的下巴,替他上下点了点头,终于重新露出个动人心魄的笑。

第7章 猫腻

郡主带着个濒死的少年回院,府里府外登时又暗暗掀起一番波澜。

但打听到少年就是那晚明面儿上“捉奸”的主角,府里府外略微知情的人又彷如吞了苍蝇,说不上是什么感受。

“又是赏春宴上的那个马奴?”外头人私下议论不止。

“谁说不是,要是个健硕的也就算了,十五岁当真很好吗?我瞧家中十五岁的弟弟,成日里无所事事吊儿郎当,只能瞧出一肚子火!”

“没准郡主就是喜欢少年人那股子莽撞青涩?你弟弟当着郡主的面也不是吊儿郎当的模样吧。”

“……我想都不敢想!”

“也轮不到咱们想!走吧走吧,换一家看看。”

绣品铺子里的客人们说说笑笑,互相挽着手走出了店,出门时恰好与个小姑娘擦肩而过。

小姑娘约莫十三四岁,那双本该灵动的眼眸好似蒙了层白雾。

她提着个小竹篮,杨娘子恰好从后院走出来,瞧见她来了,赶忙笑眯眯地走过去揉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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