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业斐没什么交谈兴致,外人口中他和江冰的关系与他认知的相差很多,他们的关系一度很糟糕,被吸引着靠近,又难以靠得很近,但林业斐始终认为他们是相爱的。
于是他试着回忆帮江冰补课的事情。
阳春三月,那年的春来的格外早,仿佛前几天还裹着厚重的棉服,转眼间每个人都换上了轻便的春装。
这所学校的校服是英伦制式,清一色的藏青色毛衣搭配白衬衫,女生们迫不及待地穿上中筒袜和小皮鞋,格子裙摆扬起令人遐想的弧度,走过教学楼时还会被高年级的学长吹口哨,然后被风纪主任骂骂咧咧地教训一通。
江冰坐在教学楼对面的老师办公室里,目睹了一切的看客,他没有被青春的朝气蓬勃感染,反而像窗前横着的几根桃花疏枝一样,没有一点生的气息。
“过几天就会冒芽了!”林业斐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进来,在他身旁坐下,忽而想起什么,伸手将那近在咫尺的花枝折断了一截。
这一系列动作江冰看在眼里,依然没有理会地继续发呆。
“你不做题吗,郭老师这节课要去代课,所以你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林业斐并没有托大,反而对自己的能力足够自信。
江冰依然不为所动。
咔吱......林业斐手中花枝应声而折。
“谢谢,但我不用你帮我。”
江冰沉默地转了会笔,对身边的林业斐说。
“为什么?你不用在意那些谣言的。”
全校都在传江冰帮林业斐打扫卫生的事,说他为了数学竞赛的名额刻意去讨好林业斐。
“我本来也不在乎!”江冰说的很坦然。
“如果我说这次数学竞赛有两个名额呢?”
林业斐没带眼镜,他的眼睛不像微眯时略显严肃,相反地,在他的笑容里有一种沉寂的,很难消散的缱绻。
“你要参加吗?那你为什么......”
林业斐转头望向窗外,他们像两个虔诚的囚徒,望着窗外的蓝天渴求自由。
“江冰,无论我们谁参加这个比赛,谁拿到奖,都应该凭借自己的努力,而不是靠打压竞争对手取得胜利。”
江冰头埋低,眼神放空地说:“我知道你很厉害,上次全省联考,你是唯一的6A,你......比我更有资格去参加比赛。”
林业斐转头看着他,他并不能每次都完美捕捉到江冰云淡风轻背后的含义,他的豁达是一种目空一切的达观,还是一种放任不顾的随意,林业斐不明白。
“你想考什么大学?”
每个人都会对自己的人生负责,江冰应该也不会意外,林业斐姑且把他的无所谓当成有更好选择下的放弃。
“你想读剑桥?”江冰声音冷静,有种直透人心的锋利。
林业斐愣了愣,他不确信江冰是否了解他,又是否知道了他除了梦想之外,真正的追求。
“不是每个人都会读王尔德的!”江冰没有迎着他诧异的目光,手却意有所指地点了点林业斐的书包。
林业斐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到未合拢的内袋里露出英文诗集的一角。
他转过头,带着欣赏的愉悦,重新凝望了江冰一眼。
眼前意气风发的少年比起穿梭于古老校园林荫间的风,更加自由浪漫,他是蔷薇园中最令人想采撷的一朵,含蓄到隽永,热烈到荼靡。
林业斐想证明自己没有撩拨错人。
“江冰,你比我想象得还要厉害!本来以为你对人情世故的冷感会让你的情感也变得迟钝,但是我现在发觉……”
林业斐转身推开凳子,欺身将江冰堵截在椅子上,神色温柔地鼓励他。
“你这么聪明,的确不用我帮你。”
林业斐把江冰的书推向一边,从书包里拿了张试卷递给他。
“这次数学竞赛还有一个名额给了3班的李勒,这是郭老师发的卷子,我自己做的那份给了李勒,如果你需要,可以把我的答案当作另外的解题思路。”
“你喜欢我吗?”
江冰撑着头叹气,他苦恼于人对美貌的衷情太过千篇一律,也难怪他不信并且厌倦。
这种与生俱来的亲近感,能讨得很多人喜欢大概也算是一种冷漠的敷衍。
咔的一声,林业斐手中的树枝再次一分为二,从某些方面来说江冰真的很吸引他,连孤独萌生的自恋,都不失为一种可爱。
但他像只从不亲近人的小动物,趋利避害的天性太强,敏感狡黠,以至于任何的试探都无效,林业斐又太想拥有他,才显得气急败坏,故意将几节断枝扔在了江冰的试卷上。
“这是什么意思?”
江冰眼眸乌黑,隔着一层清澈水雾,像沉在水里的鱼一般灵动,明知故问地逗人玩,还让人没法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