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渊一愣。
立时意识到洛云升恐怕是真的一点儿不懂,他甚至可能都没见过堤坝长什么样子。
“你以为要怎么修筑堤坝?”
洛云升即刻回给容渊一个疑惑的眼神——现代人只见过钢筋水泥的都江堰,可不知道什么土法。
“土、石、木、竹、草。”
“看土夯得实不实,石头用的是不是好石头,用木块、石块敲两下会不会碎裂,木头是不是陈年老木,竹子是不是老竹,草垛扎得结不结实。”
容渊捏起一只茶杯:“用手试上一试就知道牢不牢了。”
没想到这么简单,洛云升张张嘴似乎是想说点什么话来缓解尴尬,正尴尬呢,房门霎时间响起。
看门的老乔不会随便敲门,定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只是他们刚到洛水就生了事端,还真是……
“老爷!”老乔不愧是多年战场上厮杀的老兵,对着容渊叫老爷一点儿不违和,仿佛此前已经叫了一千次似的。
“怎么了?”
老乔一挥手,一个看起来最多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抱着一块石头走进来,单膝跪地,双唇紧抿,仔细看,手指也微微发抖。
“大人!这是堤坝上正在用的修坝石,它……”
青年声音颤抖,举起石块递到容渊和洛云升面前,洛云升伸手摸了一下石块表面,指尖一层白灰,心下一沉。
容渊脸色也即刻变了,接过石头一掰,巴掌厚的石块一角崩裂。
“!”
“把劣质石头烧脆然后拿模子倒出来假石头?”洛云升一声难以置信的惊呼,煅烧重组,这种材料在后世有人会用在雕刻上,他见过一些以这种材料为基础的雕塑和装置艺术,因此一上手便认出来了。
但如果用来修筑堤坝……这种脆弱的石头根本不可能扛得住洪水冲刷,顷刻便要倒了!
当场除青年外的两人立时对他刮目相看——想不到一心只读圣贤书的王妃竟然还知道如何制造家石。
拿来脆石的青年虽然不知道将军身边这位俊秀公子究竟是何种身份,但对方能一语道破这假石头的隐秘,定是有本事的。
青年狠狠点头,对洛云升和容渊道:“正如这位公子所说!这石头脆得很,我们这样的成年男子稍微用点儿力就能把它掰成两段,根本不能拿来修筑堤坝!”
“可库房里半数都是这种石头,修堤坝的工人也都知道,只是无人敢说。”
“大人,我一直在坝上这假石已用了半月多,再不拆了换坚硬石条,洛水泛起来堤坝定是顶不住的!”
“是老乔叔说您二位是江南道来的富商,心地善良……”可容渊看起来实在不是什么心地善良的人,于是,青年把目光投到了洛云升身上——这位公子气质温润儒雅,还能认出石头的来历,定是好人!
青年眼泛泪光,洛云升抬了抬手,示意他站起来说话。
“你先别着急,我们会想办法。”
洛云升挤出一丝笑容,维持着商人的人设:“若是洛水泛滥,我们生意也没得做,我们会尽全力想办法,你先去休息,这个消息也不要告诉旁人。”
青年狠狠一点头:“我不会告诉旁人!”
“我从今日起就与老乔叔同住,多一句话都不与外人说,只要两位大人能把石条换回来,叫我做什么都可以!我也愿意为两位大人下水寻入水香的!”
青年提起入水香,洛云升不由对容渊做局的能力大为赞叹,这才多久,也就一两个月的时间吧,本地人都已经认定了他们是来找入水香的香料商人……这身份,做的是真实在。
洛云升有些惊讶,容渊却根本没工夫想这些,做戏做全套,这不是应该的吗?
容渊呼出口气,让老乔先带这青年下去休息,老乔领命下去,房内再次只剩洛云升、容渊两人。
没了外人,容渊脸色更难看几分,洛云升安抚性地握了握他的手,“我们还有时间,换石头还来得及。”
谁知容渊摇了摇头。
“很难。”
“就算是我也没想到会在石头上出问题。”
“如今统管洛水道的承宣布政使司名为肖成安,肖成安此人是个很精明的人,他贪,但很有分寸,在承宣布政使司的位置上也待了四年多,水患他是治过的,没出过什么大问题,比他上一任要好多了。”
“这人的毛病是太过好色,因着好色,身上背过了人命官司,我此前说的把柄便是那几个因他殒命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