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一起吧,州府之权不必担忧,来之前就找好了把柄不必现抓。”
总之,是不可能放洛云升一个人的。
深感被锁死的洛云升:“……”
“我觉得……”
“觉得什么我都不会放你一个人,”容渊忽然道:“你对我一清二楚,我却连你究竟是谁都不知道,若是你这一去便不回来了呢?”
容渊拉住洛云升的手:“一起走。”
鬼神的身份带来了许多便利,但终究还是有不便之处,便如现在,这个身份让容渊觉得他随时都可能不在,定要牢牢绑在身边。
四目相对,洛云升从容渊眼中看到了执着,以及难以言喻的深沉。
似乎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自己对这个人变得重要了。
那种重要似乎也不一定是和害惨了容渊的炎寒之症绑在一起,看起来和“洛云升”这个人有了千丝万缕的关系,让洛云升有些动容——
在很小的年纪,大约初中,班上一个和开朗的女孩子向他表白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这辈子恐怕很难和人构建正常的情感关系。
他看着那个女孩儿的眼睛,从对方诚挚清澈,满是喜爱的眼神里看到了期盼。
期盼自己会受到很好地对待,期待自己会因为这次选择拥有一份像电视剧里一样美好的爱情。
哪怕她自己都不知道究竟什么是爱情。
人是在未来理解过去的,就好像五岁正是最闹腾的年纪,因为被赶出家门回到那个封闭保守的小村子,母亲说要求他少说话多做事,最好安静地像小池塘里的石头鱼,不要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那时他不知道为什么别的小朋友能在院子里、大路上到处跑,上树掏鸟蛋、下河抓蚯蚓,独独他哪里都不能去,要安静得像死了一样。
尽管,那时候他还不清楚“死”的意义。
直到二十二岁,他才在心理咨询里知道父母要求孩子安静、不要出声、要做个乖小孩儿,其实是缺乏对生活的掌控力,只能从更柔弱更无力的孩子身上摄取。
直到那个时候,他才真正明白了五岁的自己为什么连一丁点自由都不能拥有——因为他有一个看似强大实则柔弱的母亲,因为他们永远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
二十二岁的洛云升安抚了五岁的自己,但那颗封死的心已硬如磐石。
他可以对任何人好,可以做慈善,会受到感动,会愤怒,会悲伤,一切看起来和正常人没有任何区别,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洛云升这个人再不可能和任何人建立亲密关系了,因为从小到大,他所经历、所看见的一切与“爱”相关的人事物都纠缠着复杂的利益和私心。
恐惧攥住他全部的心神,不落入爱情的陷阱,就不会受到伤害。
他像一只紧闭的蚌把自己死死锁在黑暗里,只有很少的时候才会偶然探头看一眼其实也隐藏着很多温情的世界,再钻回他的壳子里与孤独寂寞一起沉沦,除非有人愿意一直守在蚌壳前,在他探头的时候展露自己的温暖爱意。
但那个世界没有。
现代人自我、繁忙,每个人都知道生命短暂,谁也不是谁的附属,该为自己而活,所以曾经那二十六年的时光,他没有窥见过哪怕一丝温暖,更别说爱意。
因此,洛云升无比坚定地认定——没有人会爱我,正如我自己也不爱自己。
直到死亡让他遇见容渊,直到容渊用这种执着、不愿意放手的目光看向他。
这一刻,洛云升心里隐约浮现出一个念头,他竟然想——原来有人那么不想我离开。
当然可以。
对洛云升来说,满足容渊这一点小小的要求很简单。
他们本也不必分开,只是洛云升不太想和那些或许市侩,习惯了将人命当草芥的官员打交道,那会让他想起上辈子站在高处俯视他、嘲笑他的那些人——偏偏他还武力反抗。
出于某种生存环境带给他的深刻偏见,洛云升对“金字塔顶端”的人有种天然的仇视,虽然他也一路拼命试图跻身于此。
但当他终于挤进那个圈层,才发现那些纸醉金迷的光环套在他身上不过沐猴而冠。他们看他,恭维他也嘲笑他。
有时候洛云升会想,不知道自己是于连还是会变成拉斯蒂涅,前者是阶级的叛徒、正义的英雄和一个冰冷的死人,后者是赢家也是恶徒。
穿越到封建社会,做封建王爷的男妻,境遇只会比从前更糟,而且,这是全然无法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