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上主街,洛云升用街边妇人卖的布艺小马把泪眼汪汪替他打抱不平的果果哄好,才带着她寻起糖葫芦来。
别说,人想找什么的时候还真就难找到,洛云升又抱着果果走了两条街,才碰到一个扛着糖葫芦沿街叫卖的汉子。
这乱七八糟的一天总算遇上件好事,洛云升抱着果果迎上去,出声喊住那个卖糖葫芦的。
扛着草垛的汉子身材健壮,看见贵气逼的人洛云升更是眼睛泛光,立刻就朝他走过来,肩上那捆糖葫芦要不是插得紧,都得给他颠掉了。
洛云升一面笑着和果果分享他少得可怜的童年趣事。
“我小时候喜欢啃糖葫芦外面的那层糖衣,但总是不小心咬到山楂上,牙都快被酸掉了。但我还是喜欢吃,因为要是能完完整整地把糖衣剥下来……那成就感啊,过了十几年我都还记得。”一面摸出三文钱递过去。
汉子也笑着伸出左手把三个铜板收进腰带,右手却递过一把匕首,直直插进果果胸膛!
殷红滚烫的血从那比猫儿大不了多少的小身体里涌出来,顷刻间染透洛云升的袖袍。
短短一个瞬间,洛云升整个世界都静了。
他看见带着倒刺的三角匕首刺进果果的胸腔,听见刀锋划开纤薄的衣料、划开细嫩的皮肉,刀柄撞击肋骨,骨骼碎裂的声音,听见果果痛苦地一声闷哼,再也没了声响。
什么都不会有了,洛云升想,刀刃剖开胸膛,只有死亡长存。
就像他曾经替那人挡的那刀,一刀毙命。
彩色的世界褪色成灰白,洛云升觉得头晕目眩,又觉得此生不会再有比此刻更清醒的时候,他清楚地听那汉子说:“洛云升,这就是你违背誓言,苟且偷生的代价。你记住了,这小丫头是第一个,下一个……就该是你那格外惹人怜的妹妹了吧?”
苟且偷生的代价?
他就真的连活着都不配吗?
洛云升一手托着果果尚有余温的尸体,一手青筋暴起,狠掐向那汉子的脖颈。那汉子倒也不躲,狞笑着,满脸奸计得逞的傲意。
“王妃小心!”
情急之下,景行顾不得其他,纵身猛扑过来将洛云升推到一旁,险而又险地阻止了“静安王妃当街杀人”这可怕的暴行发生。
与他几乎同一时间冲进这场混乱之中的景衡抬手将汉子拽向自己,掰过他的脑袋,卸掉他的下颚,动作干净利落漂亮得叫人不得不感叹他武艺精湛,但可惜,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藏在牙间的毒囊被咬破,剧毒灼烧喉咙、内脏,转瞬间,这汉子就投入了地狱阎罗的怀抱。
没能阻止人自杀,景氏兄弟脸色也十分难看,但这事发生得突然,而且就在大街上,旁边围观的人不知有多少,想要将事情压下去已不可能。
怕死退出去好远,又因着好奇使劲儿围观的百姓指着洛云升嘀嘀咕咕,“哎呀,那就是靖安王新娶的男妻呀?倒是好看的嘞,就是不知做了什么招人恨的事,要人当街来杀他。”
“男妻?两个男的睡一个被窝,不合天理,怪不得招人恨呢!”
好事者知他男妻的身份,便觉得事事都错在他身上,谣言甚至都不要谁特意引导就甚嚣尘上了,“刚才那一刀子,他是不是故意拿那小姑娘去挡的啊?”
“嗨呀,那比猫大点儿的小孩儿抱在他手里,可说不准呢。”
洛云升闭了闭眼,深吸口气又吐出来,反复几次才把丢掉的魂找回来。
他看着围观的众人,看身旁汉子青紫的尸体,想:既然这也是个稀烂恶臭的世界,便要将它统统捣烂才畅快!
第6章
许是洛云升面上的表情太过难看,景行心惊之余下意识想把果果的尸体从他手上接过来,怕他再受刺激。
可景行刚伸出手,洛云升就侧身避开,冷声命令道:“你,派人跟着街对面的雅沁轩二楼戴黑色头冠、穿深绿色长袍,鼻子左边长一颗小痣男人,把他和他的同伙抓回王府。若抓不到……”
洛云升的态度太过笃定,言语间那仿若屹立于风云之巅、俯瞰众生的上位者姿态极具威势,叫景行不得不按他说的去做——左右不过是抓几个人,先拿下再说。
景行打了几个暗号,吩咐另外几个从未曾露面的暗卫速去抓人。
* * *
静安王刚娶进门的男妻头一次出门就遇着这般大事,王府的反应可谓神速,半炷香不到的功夫,二十几个侍卫行列肃穆,犹如铜墙铁壁般拱卫着容渊赶到现场。
围观的百姓见王府来人,或躬身顿首或远远退去,给这恶名昭彰的靖安王让出一条宽阔的通路。
隔着十几米远,容渊掀开车帘,远远看着孤身站在街头的洛云升,看他抱着冰冷的尸体僵立在路中间,恍惚间,他仿佛也回到了二十年前的雍华宫,母妃被活活勒死,而他除了躲在衣柜里瑟瑟发抖以外什么都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