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宝从未见过他情绪如此失控,连忙点头应是,想起什么又迅速补充:“咱们的人已经打进去了,刚刚找机会给我送了信,如今就在外门做些跑腿的活。”
晏决明当机立断:“让他想办法今天将我接进去。”
天宝大吃一惊,语气迟疑:“今天就……是不是风险太大了?”
晏决明没说话,可天宝看着他决绝狠厉的眸子,讪讪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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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春院里,林氏刚刚气冲冲离开,只剩胡婉娘一人坐在屋中。
晌午时,胡瑞被胡品之找人做戏调开,乘机将胡婉娘推到晏决明跟前。胡瑞到了衙门发现不对劲,连忙赶回府,收到的却是少爷小姐一同招待晏决明的消息。
胡瑞勃然大怒,立刻将两人拎到书房狠狠申斥一番。胡婉娘心中委屈,垂着头小声哭泣。
胡品之则直接顶撞回去:“爹,晏决明比张子显不知好了多少倍,且不论样貌才学,单是家世那就是一个天一个地。如今婉娘对他也有意,我从中撮合一下又有何不可?
“胡张两家不过口头说过有意结亲,难道我胡家就被他们张家吃牢了不成?况且那张子显的姑妈是京城胡家的人,要是婚事成了,他张家究竟站哪头都还说不清呢!
“父亲,难道你就想一辈子屈居京城胡家之下?叔爷年纪不小了,难道真要等他致仕,京城胡家才会正眼看我们?”
“逆子!”胡瑞怒喝一声,将手边的砚台狠狠砸到地上。
胡婉娘吓得不敢再哭,胡品之却觉得胡瑞是被自己说中了才恼羞成怒,越发肆无忌惮地在旁煽风点火。
眼看胡瑞快要抄家伙打人,林氏匆匆赶来调停。将胡品之赶回院子里闭门思过,又将胡婉娘带回晴春院。
关上晴春院的门,林氏才大发雷霆,怒斥胡婉娘行事荒唐、毫无姑娘家的矜持。胡婉娘在林氏面前无法无天惯了,闻言也没放心上,反倒满心满眼地念着今日见到的晏决明。
林氏看她油盐不进,下令晴春院闭门一个月,不顾闻言色变的胡婉娘,裹着一腔怒火大步流星离开。
林氏的婆子在晴春院门口门神一样守着,胡婉娘的好心情消失无踪,只担心之后晏决明再上府来她见不到,焦虑得满屋子踱步。
直到程荀回屋,她才想起今日程荀的怪异举动,厉声让她跪下。
程荀面色平静地跪在地上,垂眸解释:“姑娘,奴婢今日突然腹痛无比,慌乱之下只知道往外跑。丢了您的脸面,都是奴婢的错。奴婢甘愿受罚。”
胡婉娘拧着眉毛凑近她,难掩怒火:“你也知道丢了我的脸面,平日便算了,偏偏是晏家哥哥来的时候搞这么一出。若是他以为我手下的人都这般不成样子,又会怎么想我?”
她越说越气,伸出手指用力点程荀的额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程荀面沉如水,无喜无悲。
胡婉娘本就没顺下的那口气终于找到出口,当即将她赶出屋子,让她去门外跪着。
她沉默不语,从善如流地跪在屋外。从午后一直跪到天黑,院里来往的小丫鬟欲言又止,却没谁敢凑上来。
胡婉娘终于睡下,程荀挣扎着站起身,饥肠辘辘地往偏房去。
跪了一下午,程荀膝盖上陈年旧伤隐隐有复发的迹象。下肢钻疼到麻木,她只能扶着墙壁慢慢向前挪。
身体的疼痛反倒麻痹了她精神上的痛苦,她龟缩进壳里,刻意忽视平静的水面下暗涌的洪流。
刚走出垂花门,一个面生的小厮向她跑来,急急问道:“可是玉竹姐姐?”
程荀点头,对方神色一松,连忙说道:“姐姐,我是大夫人院儿里新来的,大夫人正要找你去问今日的事呢,等了你许久了,快跟我来吧。”
程荀稀里糊涂地被他拽着袖子走,一路走到宅院中的翼山前,她才后知后觉不对劲。
天色已暗,翼山在沉沉夜幕下显露出它黑色的影子,像只秃鹫展开双翼,等待她自己自投罗网。
程荀甩开他的手,神色警惕:“你带我来翼山干什么?别跟我说大夫人在山里等我!”
小厮打量了四周,在寂静无人的黑夜里,他靠近她,声音又轻又快:“玉竹姑娘,宁远侯世子要见你。”
程荀只觉如雷轰顶,白天在澄湖上震颤无言又难堪耻辱的瞬间再次降临。天地好像骤然放大,抑或是她倏忽变小。在无垠的黑暗中,她听见自己微不可闻的声音:“请您带路吧。”
翼山在胡宅只做镇风水之用。据说胡瑞请了风水大师,特意算过,翼山不能近人气。故而翼山附近平时会有小厮巡视,不允许人靠近,更别说深入山中。今日不知为何,巡视的小厮都未露面,他们一路畅通地走进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