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荀眉头微皱,心知哪里不对劲,当即往女人所说的那条巷子赶去。
这条巷子乍一看与旁的巷子无异,狭窄、脏乱、寂静。程荀照常高声喊了几声,却无人回应。
她站在原地咬了咬嘴唇,仍是决定一间一间找。
以那女人的神色看,这里必有蹊跷!
小巷中屋舍杂乱,程荀耐下性子一间间推门、砸门,终于在小巷尽头一间空屋前,发现了端倪。
与旁的空屋不同,这间屋子的前院里有一块新翻的土,上面突兀地插着一根木板。视野昏暗,程荀提着灯笼上前一看,才发现那柴火上竟然刻着字。
她这才恍然,这哪儿是什么柴火,分明是座新坟!
程荀匆匆走进小院,只见那木牌上刻着“郑田之母”四个字。
心念电转之间,她反应过来,这就是前几日哀求林瑞放她出城寻找独子的郑老夫人;而这座坟,是被她派来查看这祖孙几个安危的赵原,亲自立的。
她还记得赵原说,郑老太自缢后,有心善的近邻收养了几个孩子。他少年心热,还给了人家不少银子,求他们好生待孩子。
她退后几步,转身推开郑家的房门。
屋中空空荡荡,不过一床一灶,最醒目的是房梁正中高高悬挂着一个绳结。她环视一圈,在仍温热的灶膛边发现了一个女孩。
那女孩不过三、四岁,缩在灶膛边,手里还抱着一小个冷硬的饼子,不哭也不叫,只用一双大大的眼睛怯生生望着程荀。程荀回想了下那日郑老太身边的几个孩子,当即明白了过来。
她脱下身上的斗篷,披在女孩单薄的身上。
“他们只带走了哥哥弟弟,没要你,是不是?”
女孩还记得程荀,闻言幅度极小地点了下头。
程荀摸了摸她的头,连人带斗篷抱起女孩,推开门大步往外走。女孩体重极轻,坐在程荀臂弯里跟个小猫似的,程荀想不通她是怎么活下来的。
“没事,别怕,我带你去安全的地方。”
女孩一声没吭,腰背仍然直挺挺的,只将手轻轻搭在她肩上。
怀里抱着孩子,程荀不敢再耽搁,决心将她送回孙府再说。
走出巷子,兜兜转转绕到大街上,程荀才发现这条街原来是南城主街,而南城门竟就在不远处。
程荀匆匆望了一眼,与城北的炮火连天不同,南城门虽也有守城军严阵以待,可无论规模人数、工事铺设、乃至上下士气,都远不及城北。
程荀心中明白,城北是抗击鞑靼的主要防线,城中人手不够,将主力调至城北是合乎情理、也无可奈何的选择。可即便如此,乍一看见南城门的现状,她心下还是忍不住一沉。
……万一呢?
万一鞑靼援军不过声东击西,本意就是防守更为薄弱的南城呢?
她心中忐忑难安,脚步更不敢停,飞快向前跑去。
无论如何,要将手里的孩子先送回孙府!
程荀一手抱着女孩,一手提着灯笼,一路小跑。手臂乏累到极点,怀里女孩不停向下滑落,她本就虚浮的脚步愈发不稳。忙中出错,她一时不察,脚下一绊,竟摔倒在地。
还好落地的刹那间,她抬手护住了孩子的后脑,并未将女孩摔出去。可代价是手肘、膝盖狠狠砸在地上,程荀痛得几乎失声,后背窜了一身冷汗,身体僵直在原地,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
待缓过劲儿,她先是跪坐在地,抖着手看了看怀里孩子的情况。女孩也吓得微微颤抖,程荀强忍疼痛,对她笑了一下。
“没事,我……我们继续走。”
灯笼摔在地上,已然熄了。借着远处南城门上的烽火,程荀一手抱紧孩子,一手撑着地面,艰难站起身。
膝上钻心的疼,程荀强忍疼痛动了动腿,待那阵痛意过去,这才缓缓向前走。
“没事,马上就到了……就在前面,一会儿就到了……”
她低声呢喃着,不知在安慰怀中孩子,还是自言自语。
又走了一截路,膝上的疼痛渐褪,或许是习惯了,也或许是强烈的愿望欺骗了身体,程荀竟觉得双腿渐渐轻快起来,甚至能迈大步子,小跑起来。
她心中一喜,可那份欣喜还未升到脸上,就骤然消失了。
刀枪相撞,不过一个瞬息,她耳畔便传来清晰的啸叫声。
茫然中,她转头望去。
视线尽头,巍峨伫立的南城门上,燃烧的箭矢雨点般飞驰而来,竟朝着城门内列阵守备的紘城将士们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