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程荀发问, 晏立勇将事情一五一十道来。
此事起因说来也好笑。六子是个急性子,可偏偏口齿有些不清,遇事不说则已、一说就容易打磕绊, 听得人直冒汗。
那日,六子在外探查消息回来,刚进西北门就遇上了另一个亲卫, 二人便站在门边闲聊片刻。
聊到中途, 他看见几个神隐骑将士走进侧门, 大大咧咧在墙根坐下。那时本是操练的时辰,几人却像是偷摸跑回来躲懒的模样。
六子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多少有些不悦。可碍于身份,他也不便多说,只能在心底给几人记下一笔,待日后告诉晏决明。
很快,六子将此事抛在脑后,和亲卫有声有色聊了起来。
那亲卫知道他性子急,故意与他开玩笑,六子果然急得红了脸,忍不住提高声音、语句也磕磕绊绊起来。
可原本只是二人之间的玩笑话,那几个神隐骑将士却不知怎的围了过来,凶神恶煞、面色不虞,二话不说便打了过来。
六子与亲卫不明所以挨了一拳,自然恼怒,当即回敬过去。原本关系就微妙的两拨人马,就这样在西北门前扭打起来。
两伙人都是武人,人高马大、身经百战,血气上来自然打得不可开交。直到动静惊动了巡查到此的晏立勇,这才得以制止。
而几人打斗之中,又撞破了西北门旁一间禅房的木窗。窗前供了两盏香烛,烛台一倒,火苗蹭地窜到一旁经幡之上。若非发现及时,差点酿成大祸。
程荀听完,头疼得更加厉害。
金佛寺当初一把大火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难怪观林如此怒不可遏地将事情捅到程荀面前。
“人现在在哪儿?”她按住发胀的额角,问道。
“寻了个空屋,都还关着受罚呢。”
程荀深吸一口气,想了想,忽然纳闷道:“所以为何打起来了?神隐骑那几人就没个交代么?”
“说是……”晏立勇难得有些犹豫,好似自己都觉得荒谬,“说是他们其中有个说话口齿不清的,以为六子在故意学舌挑衅,一言不合才打起来的。”
程荀听后冷笑一声:“一言不合?我看这几人恐怕巴不得打一架呢。”
屋中一片死寂。
抬手按按眉心,她思忖道:“那几人在谁手下?操练的时辰都能躲懒闹事,当真是胆大包天。”
“是个千总,名叫元辉。”
程荀抿抿唇,心中若有所思。
沉吟片刻,她对晏立勇道:“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先补齐寺里的损失,让那几个闹事的亲自去修补重建。至于剩下的,各自按规矩行事。”
晏立勇面色肃然,领命离开。待他走后,贺川露出几分欲言又止的神态。
“……主子,这事儿难道就这么过去了?”
程荀呼出一口气,站起身伸了个懒腰。一夜未睡,她浑身酸胀,面上倦意难消。
“此事我不便出面,贸然动作恐怕适得其反。”
她的身份有些微妙,来寺中那么久,在神隐骑中也只见过元辉一人。晏决明似乎有意将她与神隐骑分隔开,其中苦心,程荀自然也明白。
——即便这作用微乎其微。
“况且……”她声音有些恹恹,“而今誉王代理朝政,麻烦只怕还在后头,我们静观其变就是。”
皇帝称病罢朝,太子久居东宫,又有晏决明现成的把柄在手。于誉王而言,朝中局势一片大好,他必不可能没有后手。
晨钟响起,阴灰的天幕之上黑云密布。程荀将小和尚送来的汤药一口喝下,跌进柔软的床榻中,昏昏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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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令程荀没想到的是,在誉王出手之前,神隐骑竟出事了。
这天夜里,贺川仓促赶来,将睡梦中的她叫醒。
“主子,三个神隐骑兵士趁夜逃出金佛寺。晏立勇已带人前去抓捕,尚无结果。”
霎时间,程荀满腔睡意都被吓跑了。她一激灵坐起身,匆匆下床。
“那三人是谁?离去多久了?又是谁发现的?”程荀一面穿衣,一面飞快询问。
贺川为她披衫系带,低声道:“就是前几日与六子打起来的其中几人,今夜晚膳后便没有人再见过他们,是其上官元辉发现的。”
程荀利落地挽起长发,用木簪固定好,道:“此事还有谁知道?”
“除却您,只有元辉与几个亲卫知道。”贺川又补充道,“还有他们同屋的一人,就是那个口齿不大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