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燃着火盆与熏炉,将一室烧得暖烘烘。程荀后背热得冒汗,而她怔怔看着晏决明,竟发现他两颊泛红、鼻尖也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狭小昏暗的空间内,他们逐渐急促的鼻息交织着。二人离得太近,晏决明眼中的懵怔与羞赧一览无余,程荀的心跳猛地快了两拍。
程荀望着他眼中自己的倒影,鬼使神差将糖抵到他唇缝上。
“吃呀。”她小声说。
晏决明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张嘴卷去那块方糖。
唇舌似乎碰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来不及反应,就见程荀挣脱他的怀抱,坐起身,收回了那只手。
他的视线顺着那只手流动,却见那白皙的指尖,沾了几道红糖融化后的赤褐痕迹,像是陈年的伤疤,却又比伤疤多了几分……他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程荀似乎察觉到了黏意,指尖下意识轻搓,看清是什么后不由得啧了一声。
下一秒,他看见她将那葱白似的指尖放到了双唇间,一截粉红的舌尖迅速从贝齿中钻出,轻轻舐一下,又立刻收回了。
程荀嘴里嘟嘟囔囔地钻出床帐,走到侧间洗手去了。
床帐被人甩开又丢下,一阵风过,帐内只剩下晏决明一人。
而他倒在床榻上,不知所措地望着那摇晃的纱帐。
半晌,他抬起一只手,轻轻按在了自己唇缝。
满齿甜香。
待程荀洗干净指尖黏腻的触感、走出侧间时,屋内已空无一人。
散落的床帐被人挂好,原本凌乱的床榻也一片齐整。
程荀一愣,走上前却见床边矮几上,放着一块叠好的白布包。
门外,晏决明走在玄廊下,步子又急又快。
夜里朔风渐起,吹得袍脚飘飞,冷风刀子一般,毫不留情地刮在手无寸铁的行人身上。
晏决明走在狂浪的寒风里,身体里却热腾腾的,像是烧了三昧真火,满灶膛都是熊熊烈焰。
走到庭院外,他回头望了眼那间亮灯的禅房。
他情不自禁停住步子,又抬起手放在唇间,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他想,我何时才能娶她呢?
第119章 藏书阁
与程晏二人商讨后, 当夜冯平便点人带队离开金佛寺,一路向平阳疾行。
翌日,程荀早早醒来,未惊动任何人, 洗漱穿衣后独自出门了。
天刚蒙蒙亮, 寺中已依稀传来悠远的诵经声。天渐寒, 行走的人呼吸间不断冒出白气, 程荀一路抱着汤婆子,朝着藏书阁去。
走到那座曾在大火中得以幸存的木楼下,程荀惊讶地发现, 辩空居然站在门外。
“辩空大师。”她匆匆上前, 讶然道, “您怎的来了。”
他们并未提前通过气,程荀对辩空的到来全然不知。
辩空仍旧挂着慈眉善目的神情,双手合十对她施礼,程荀忙不迭回礼。
“本该是观林为施主带路, 只是他昨夜偶发风寒, 老衲便代劳了。”他脸上带笑,眉梢眼角都挤出了苍老的皱纹,“看来我与施主有缘分。”
辩空语气平淡, 可周身气度却让人不自觉地亲近信任。程荀本有几分诧异防备的心安定下来,也笑道:“是晚辈之幸。”
程荀从袖中拿出钥匙,辩空微微侧身让开位置。沉重的木门早已破败发朽, 程荀用力一拉, 伴随一道吱呀声, 木门缓缓打开。
视线一片漆黑,程荀摩挲到墙边一盏盖了琉璃罩的油灯, 借着淡淡的天光将它点燃,这才看清了藏书阁内的模样。
内室长宽不过二十尺,几面墙上砌满木架,上头满满当当塞满了书册;向东一面有条狭小的木楼梯,木梯高陡,表面被人磨出了深深的坑印。
藏书阁从外看便是窄而高的模样,可即便程荀心中已有预料,还是被内部的狭窄吓了一跳。
身后传来脚步,程荀往室内退了几步,给辩空让出位置。
“让施主见笑了。”辩空道。
程荀连忙道:“毕竟二十年前的楼了,能留存至今实属不易。”
她停顿一瞬,迟疑道:“只是晚辈不明白,既然寺中已在翻新重建,为何不将这藏书阁腾空了,换个地方存放呢?”
说完,程荀便觉得有些不合适,找补道:“不过放在此处也并无大碍,若真要腾空换地方,恐怕也不容易。”
辩空微笑看着她,脸上并未露出不悦。
“这倒是其中一个缘由。”他微微仰起头,环视周围一圈,“老衲多年前来此处,所为也并非建个全然崭新的金佛寺。”
程荀心中讶然,她疑心是自己想太多,可为何辩空语气重那份伤怀和感慨清晰可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