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个孩子啊……”那人叹了口气:“我早就秉明圣上,这条税法是行不通的,大梁本就风雨飘摇,这条税法只能叫百姓受更多苦罢了。这一道政令下去,该有多少人又要吃不上饭了啊……”
“你能让天底下所有人都吃上饭吗?”慕云生用刀指着那人问道。
“我自然没有那么大的本领,”对方并不害怕,悠悠喝了一口茶,对他说道,“但是,这样的事,总要有人去做。”
“你不能做了,你就要死了。我虽然看你有趣,让你多活了一会儿,和你聊了会儿天,但是必然是不会让你活到明天的,否则我的任务就失败了。”
“你以前的任务失败过吗?”那人笑着问他。
“自然是没有。”慕云生抬了抬下巴,有些骄傲地说道。
“那看来,我不必求情了,慕公子定然是不会放过我的。”那人点了点头,脸上温和的笑意突然一肃:“既然如此,慕公子能不能答应我一个要求?”
慕云生摸不准他想做什么,沉默地看着他。
“我知道想要杀我的人是谁,我也知道他为什么要杀我。但是慕公子,我想恳求你,让我在死之前写一封信。”
慕云生犹豫了,任务上只说让他杀了这人,没说不准让他传消息。
“想杀我那人为夺通天富贵与权力,暗中调换了东宫太子,想要逼宫让太子登基做傀儡,真正的太子养在民间。这些证据只我一人知晓,若不能传递出去,大梁不知会落入怎样水深火热的境地啊!”
慕云生想了想,问道:“如果那人上位,是不是有更多的孩子会和我小时候一样,要去和狗抢包子吃?”
那人愣了一下,眼里忽然泛起了泪花:“是的,慕公子。”
“你写吧,我就在这儿看着你写,你写完了我再杀了你。”慕云生将刀一收,在桌边坐下,喝了一口刚才那人倒的茶,皱了皱眉:“好苦。”
“是好茶,会有回甘的。”
那人一笑,匆匆忙忙用茶水磨了磨墨,写了一封简短的信,又到门口叫醒了书童,嘱咐他把信连夜送到同僚家中。
“慕公子真是信任我,不怕我叫人来吗?”那人笑着看向慕云生。
“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两个我杀一双,杀人不过头点地,是多难的事吗?”慕云生打了个哈欠,看着书童跑走的背影问:“这样便好了?小孩子可以吃上肉包子了吗?”
“我不能和你保证所有人都能过上好日子,那样是在骗你。”那人十分诚恳地看着他道:“但是至少这些事情,会有人去做的。”
慕云生抽出刀对他说:“你还挺诚实的,不错,我喜欢诚实的人,还有什么想说的一起说了吧,说完我就送你上路了。”
“慕公子,是内有大仁、心地质朴之人,若有机会,离开停云楼吧。”说罢,那人轻轻闭上了眼睛。
慕云生照着他想要的,一招毙命。
内有大仁?他满手鲜血,算什么仁。
慕云生面无表情地收起刀,看着软绵绵倒在地上的尸体,心有不忍,将他挪到床上,擦净了脸上的血,乍一看像是不过在梦中。
次日,慕云生听闻,大梁第一贤相,在梦中遭人刺杀,享年三十五岁。家中停灵七日,举国缟素,前来祭拜的百姓络绎不绝。
慕云生也偷偷去了,站在暗处看了看来人。
没过几天,大梁乱了一阵,假太子逼宫,皇帝被乱箭射死,真太子黄雀在后,一番清洗登上大统。
不过这些是慕云生后面才知道的,他放任那人传消息的事情败露了。
他听闻贪狼要罚他的时候,并不惊慌,不过是戒律堂。那里面几乎每个房间他都已经走了个遍,那些用来严刑逼供的手段,他也都已经尝了个遍。
倒不是说不害怕,却也不至于吓得腿软罢了。
他镇定地放下手中的书卷,那是那位贤相的一篇政论,他看不太懂,却觉得说得有几分道理,若是依着他政论中所说,许许多多的人或许真的能过上好日子。
来传话的人是平日跟在贪狼身侧的暗卫,瞥了一眼他手里的书,冷冷笑了:“死到临头了,还有闲心看这个呢?”
慕云生并没有理会他的阴阳怪气,漫不经心地问道:“今天去戒律堂的哪个房间?蛇窟?还是火炼狱?”
“都不是,去楼主的密室。”
“密室?”慕云生愣了一下。
贪狼屋内有一个密室他是知道的,只是之前贪狼始终不让他进去。不难理解,毕竟依贪狼所言,所有人都是敌人呢,自然也包括慕云生在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