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的,岑时阳蓦然想起Ada给他看的那段录像,赶忙转了身:“不用客气。”
过了会儿他没头没脑地问:“男的女的?”
贺台铮则完全听懂,大方回答:“男的。”说完盯着岑时阳僵硬的线条。
“……”
不算冗长的沉默后,岑时阳又问:“那你是……1还是0?”
贺台铮偏开头笑意加深:“你还挺懂的。我是攻。”
岑时阳用针无意识戳着人台,脑子里想我也是,还想问贺台铮的老板会不会完事之后也去医院,受伤的话用些什么药。
制版师的职业病作祟,贺台铮看不过被岑时阳蹂躏的衬布,上前拔掉小针,将不该有的褶皱抚平,折版时他抬起头,看了眼扎在人台右肩的此件衣服的设计稿,把布料折出标准角度,用针固定。
“听说你新找了个投资人?”
岑时阳:“啊。”
“怎么认识的?”
岑时阳不想说。
贺台铮:“怎么说我也帮了你,问问不行?”
他指的是替换安杞的事,岑时阳心中一动,说:“朋友。”
“男的?”
“不然呢?”他回得理所应当,贺台铮看他的眼神却奇怪。
“吃饭啦——”祝璇在外面喊,岑时阳极快应声,走时不忘带上可乐。
车子开上大道安杞才从广播里听闻今日刮台风,此刻正是登陆之时,但怎么办,已经出来了,饭也在锅里,就这么回去好像有点遗憾。
好在雨还没来,昔日拥堵的高架眼下就他一辆车在狂风中徐行,三十分钟的路开了将近一个多小时,好不容易停在山脚,车都没锁他就抱着饭煲往山上冲。可能是处在风眼,又或是树林的作用,安杞走上台阶竟觉得风平浪静,饭煲外壁的余温像是发动机里残存的热能,驱动着他朝山顶靠近。
不知道岑时阳在不在这,吃饭了没有,他一定知道刮台风吧,会不会提前走了或者全员休假,上面只剩空荡的房子两所。
雨滴虚弱地砸在他头顶,冰凉浸耳,安杞惊觉自己的所作所为,站在原地看向怀中,没有人会捧着一个锅上门做客,这在任何时候都很可笑,尤其里面还装着粗制的快手饭,并不珍贵的食材,成色也就那么回事,至于口味……可能只有他自己喜欢。
好蠢啊,到底在做什么?
怀里的饭煲仿佛装满恶念,让安杞不敢打开,他转过身面冲山下,脚步轻浮下了几级台阶,幸好清醒得早,要是真到了岑时阳面前他指不定被笑成什么样。
一阵风来,依稀送了些饭香到他鼻间,他回想起刚刚余味无穷的一口,明明就是很好吃啊,岑时阳爱吃米饭,瘦猴和大块唐也说过喜欢腊肠,甜丝丝的女孩子应该也爱,它不一定会输吧……
这样想着,他又往山顶跑了两步,可自信就像山顶的氧气,越高越稀薄,讨厌的唱衰再次在他心里响起,他怕岑时阳已经吃过了,怕瘦猴做了更好吃的,怕这一小锅饭根本不够分那么多人,到时候会尴尬。
他的思维活跃到一个前所未有的程度,几番思考下来,这台阶他是怎么也不愿迈了。
回去吧。
他恹恹往山下走,可走了半天也没到山脚,他滞后地发觉自己在某个光线模糊的岔路口选错了路,就这么迷失在了台阶上,脚下是幽冥的黑渊,头顶是浩渺的愁云。
他忽地想起岑时阳曾经带他经过的那扇带密码锁的铁门,他试着继续上山,然而都快到山顶了,也没有任何阻拦他的事物出现,他迷茫地站在一棵大树下,树冠被风搓扁揉圆,就和他此刻的心情一样。
雨来了。
来得猛烈迅疾,好像在催促他赶快做些什么,可越是这样,他越不想打那通电话,好好的事儿变成添麻烦,这不是他的本意。
他想寻求导航,可微弱的信号不给他机会,手机屏幕很快被雨点覆盖,大衣也快被浇透了,他盯着右上角鲜红的电量指示,直到余量百分之五的提示弹起,才硬着头皮拨出了那串号码。
“喂,是我。”
“……你在山上吗?”
“摘星亭离你们那远吗?”
“怎么走?”
“周围都是树。”
“不是我……你就说朝哪走吧,这有好几个路口。”
“不用,哎……”
手机彻底断电,安杞看着眼前指示方位的牌子,摘星亭并不在他所处的位置,可为了快速说清方位,他只得找了个最有辨识度的东西,现在他得去那个亭子,岑时阳很可能在那里找他。
然而他刚一转身,就看见雨帘中冲过来一个人,怀里抱着件外套,自己只穿了件黑色背心,看见安杞他怔了一瞬,接着抖开外套,几步跨过来,把安杞结结实实兜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