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诸伏景光知道这些年来ASPD的评判标准变得宽泛,还有些青少年为了追求特立独行,会宣称自己是ASPD患者,也就导致了统计数字持续上升,但是没想到居然会有那么多。
“这些孩子被打上‘反社会’的标签,他们中爱笑的孩子就是生性虚伪,内向的孩子就是阴郁可怕,如果反抗,那就更好了,人们会说ASPD果然是天生的罪犯,无可救药的坏种。”
“不过他们也没说错,如果不是妹妹,我大约真的会在忍无可忍的时候,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
诸伏景光能从她的言语中,感觉到属于小鸟游川奈的情感波动,尽管被埋藏的很深,但确实是存在。
用专业的评分标准来说,小鸟游川奈或许现在依旧是ASPD患者,但她却绝对算不上是无可救药的恶人。
但大部分人并不能区分这两者的区别,所以他们的厌恶和排斥也是无差别的。
“因为这些原因,我被家族放弃,他们全力以赴地培养我妹妹小鸟游香,这也是为什么当她提出要去缅甸卧底的时候,父亲扬言和她断绝关系。”
诸伏景光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你的家族……”
“哦,我忘记说了吗?”小鸟游川奈:“我们家族在警界有些影响力,地位大约就和你的那个朋友家在政界差不多吧,他现在和家里也已经闹掰了,我妹妹当时就是处于这种境地。”
小鸟游川奈用指头在桌面上画了个零。
小鸟游,降谷。
诸伏景光虽然没有听说过小鸟游家族,但他对于幼驯染的家事稍有了解,知道降谷零当初报考警校的时候,遭到了家里的极力反对,他父亲是政界高层,据说本来是想让降谷零读完法律后直接从政,没想到降谷零中途跑去做了警察。
日本的家族体系繁冗复杂,几个大家族和势力牢牢把持着政治和经济,早就已经阶级固化,维持着微妙的平衡。
如果说小鸟游家族和降谷家族地位相似,那么先前他们所调查的,小鸟游川奈以平民身份嫁给田中后雄就完全是假的,灰姑娘只不过是她的伪装,伪装下面是两个家族的联姻。
说不定田中后雄才是高攀,难怪他们的女儿姓小鸟游,而不姓田中。
小鸟游川奈倚靠的从来都不是丈夫,她背后有着比丈夫的家族,更强有力的背景和支撑。
而他们之前在调查小鸟游香的过程中处处受阻,也是因为他们在借用公安系统调查,而对方本身就是在系统内比他们权限更高的存在,他们当然无论怎样都不能得到结果了,他们能看到的,也只是对方想让他们看到的而已。
“你能体会那种感觉吗?”小鸟游川奈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看向街道上逐渐亮起的灯火和来去匆匆的行人,点点亮光落在她深色的眼瞳中,就像落入无底的深渊,没有丝毫的折射。
“三岁之前,世界对我来说就像是无声的黑白默剧,长相和我相似的生物在舞台上,做着我完全不懂的事情,他们总是无缘无故的大笑或者哭泣,但我如果不配合他们,他们又会指着我的鼻子骂怪物。”
小鸟游川奈的叙述抽象且让人毛骨悚然,诸伏景光却并没有露出任何不耐烦或者不理解的情绪,他定定地看着对方,又似乎是透过她,看着另一个他想见到的人。
haru也会这样害怕吗?
“直到karou(香)来到我身边,第一次在医院见到她的时候,是我偷偷溜进去的,因为父母担心我会伤害她,所以直到她满月,我才第一次找到机会见她,她那么小又那么软,柔嫩的皮肤上一戳就会变红,我想要掐她,看她会不会哭……”
“她哭了。”
“但是她并不是那种讨厌地嚎啕大哭,她哭的像是只小猫,然后她抓住了我的右手手指,就是刚刚掐了她的那只手。”
小鸟游川奈完全陷入了回忆中,喃喃道:“这是我妹妹啊,就算我欺负她,依旧会全心全意依赖我的妹妹。”
她的世界从那个瞬间、从那个婴儿,变得熙攘热闹、色彩缤纷。
“她在那边卧底调查期间认识了那个孩子,他当时只有十岁。karou一眼就看出了那孩子和我是同类,所以忍不住多关注了些,后来又发现他数学天赋出众,就生出了把他带回国,让他接受更好教育的想法,甚至还想要收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