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们悄悄对视,有心想说爷这般需要人伺候,但看着对方满脸冷然的面孔,一时间不敢说话,只福身道:“是。”随即鱼贯而出,结束了这场突然袭击。
厅堂外面,人送回院子里了,谢安问了一下福莱,夏荷如今在院中小厨房当值,爷不在估计对方已经休息了。
这样的话她便准备走了,谁知,却见丫鬟们鱼贯而出,待人走完,厅堂里传来周敬尧的声音。
“谢安。”
她与福莱站在门槛外,听见后侧头去看屋内坐在椅子上的他。
他吊着一只手,昨日失血过多的脸依旧带着一丝苍白,语气中不见往日的盛气凌人,沉稳中带着平和,只简单喊了一声她的名字,一双漆黑的眼眸定定的看着他。
谢安不知他想干什么,没有接话,他却自顾的接下去了。
“你帮爷换药吧。”他眼不错的盯着人,分明只是一句轻声的要求,却无端的带上了一丝委屈,谢安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才会生出这种错觉。
这时,她也未曾察觉身边的福莱已经默默退下了。
“谢安,只是换药。”他再次开口,似是恳求一般。
谢安终究还是跟他一起进了内间。
伤在手臂,虽然有些深,处理换药还算方便,只是毕竟做了大半日的马车,纱布的里层氤氲染上了一些血迹。
谢安眉头紧皱,手下小心,专注的处理伤口,却不见身边这人用几乎贪婪的眼神看着她。
周敬尧不管了,他往日难得清醒时,总会想,到底喜欢谢安什么,她有什么值得喜欢的。但他自从回到盛京后,已经不想管了。
今日早晨,是他先醒来的,看着趴在床边的谢安,马上一年了,他都无法用言语形容那刹那间的满足和兴奋。
她,应该也是喜欢他的,至少不是全然的憎恶吧!
换药的时间很短,谢安包扎好后,不自觉的来了一句:“好了。”随即站起身把换下来的东西归置到一起。
周敬尧看着她忙碌的身影,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你也遇到了那些刺客?”
“是,不过刺客身上带伤,与我浅浅过招后便和同伴逃跑了。”谢安将受伤的东西一齐放下,似是回忆,“不过,我总觉得这刺客有些眼熟,好似在哪儿见过。”
周敬尧知道她遇见的是谁了,胸中憋闷道:“你确实见过。”
谢安惊诧,“是谁?”
周敬尧与她讲了,谢安当时被怀里的小女孩刺伤,避开身前的刺客后,根本无暇管其它,所以印象不深,但是周敬尧可是正好与对方来了个对眼。
“竟然都是这么久的事情了,究竟是谁的人,竟然追到了盛京?”还进了围场?谢安这才觉得事情不简单。
周敬尧看她皱眉深思,不知为什么,可能是受伤的人总是感性,他突然就有了倾诉的欲望。
他一直不敢与母亲说,周凌天死后,老夫人已沉浸悲伤数年,若再知是遭人陷害,还是那位天子,恐怕不能承受。
谢安还未走开,就听见床边坐着的人沉静的道出了旧事,也听见了她来这个世界进入远安侯府的契机。
他们此刻突然像知心的老友,谢安不发一言,听完了周敬尧似乎是自言自语的诉说。
她看着他沉静,看着他眼中带上迷茫,看着他脸上逐渐布满厌恶,似乎并不知为何那坐拥天下的人是如此道貌岸然,如此卑劣。
这便是这个时代的“人治”了,他们自小被灌输皇权天赋,皇上乃是真龙天子,上天安排,好似那位天生就该是位圣人一般。
燕宏远不仅是周敬尧所知的天子,更多的他还是父亲的至交好友,是他自小认识的长辈。他形象破裂的一瞬间,却几乎是将周敬尧自出生起关于他所有的认知都倾覆了。
谢安从来不轻言自己的观点,她一直觉得自己不会被这个世界接受理解,但此刻她想尝试一下:“剥去身份,他只是个普通人而已,他可能是个励精图治,勤政爱民的圣人,也可能是个道貌岸然,虚伪自私的小人。他不只是皇上,他还是儿子,是父亲。大家生来本是□□,原就没有什么不同。譬如好官坏官,好人坏人。”谢安停顿了一下,想了想,心中闪过讥讽:“倘若当真是上天安排,是真龙天子,又哪里来的皇位争夺,何不顺其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