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衣服。”段橪说。
楚绒摇头,声音闷着传来,“等会儿。”
段橪不由分说重新拉上窗帘,也幸亏顶楼,十八层。卧室里没开灯,外面看不到。
他替她洗好澡,抱到床边,衣服一件件穿好。穿到袜子的时候,段橪单膝跪在地上,捏着她的脚踝,一点点把袜子套进去。
他的裤子湿了一片,给楚绒穿好衣服后,又用吹风机吹干了裤子。
等做完了一切,段橪站在门边,把房卡拿了出来。
卧室都暗了下去,他打开房门,对还坐在原地的楚绒说:“走吧。”
床上的人还没动静,段橪走过去,把手递给楚绒,“我们回家。”
第47章
楚绒还是去送了段橪, 茴城高铁终于通了。从茴城至北京的的高铁,只要五个小时。段橪就带了一个箱子,除了换洗的衣物,里面装的多是些书。他是个好学的人, 搜了大学的课程, 先自学了起来。
高铁站的人不多不少, 正值暑假, 多是带着孩子的。不吵闹, 几个男人蹲在外面吸烟。
楚绒没买票不可以进候车厅,与段橪一起站在门口。两人对望着, 楚绒一时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也不知道现在脸上的表情在段橪看来是如何。眼睛很酸,但她一点都不想哭。太狼狈了。
本来段晓梅说可以来送段橪,有人约了看门店,为了赶紧把门店租出去早点去北京,她就没来。
段晓梅知道楚绒填了南京的学校后,好似真的铁了心的没了她这个女儿,与楚绒有关的,一切都无视。没有想象中的歇斯底里, 段晓梅好像是料到了一般, 只对楚绒说“你跟你那傻子爸一样”。
一样吗,不晓得。
如果楚绒在高考后没去那一趟南京的话, 或许随便报考哪一所学校, 能拿到文凭, 念出来找到工作就好。可还是看到了楚健如今的模样, 楚绒还是被血缘观念捆绑了。那是她爸爸,这种关系断不了。
有一件事, 她没有告诉人。
段橪把楚健打进了医院后,楚绒偷偷看过楚健一次。那时候,楚健的意识已经清醒了,只是动不了。实际上,尽管才十三岁,楚绒也能判别出楚健的混蛋之处。她不知道炒股是什么,只知道楚健亏了钱。人在亏损一大笔钱的情形下,精神也会随之崩塌。
当时楚绒和段橪刚上初中,因为学区房的问题,他俩是就近上的学,而当时的段晓梅很想把他们送入市里的重点。楚健上班拿的是死工资,只有年底奖金还算不错。段晓梅的理发店,门店不大,就算一天不停歇地干下来,也没有多少钱。在现实压力与对未来过度期盼下,互相埋怨就发展成了常态。吃饭吵,买个东西吵,无时无刻不在吵。其实,她和段橪一点都不想去什么重点初中上学,直升的学校就挺好的,有很多朋友。楚健听说炒股可以“轻松”赚钱,就开始搞这个。实在没运气,所以才有后来的发展。
楚绒忘记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动手,但记得第一巴掌是段晓梅给出去的。而真正的战斗,是从楚健喝醉回家那次开始。或许在有一丝父爱或者人性之下,楚健还是避着两个孩子。自小,段橪就比楚绒要懂事得多。楚绒只知道哭,而段橪却能拿起武器保护人了。
当时楚绒看着躺在病床上的楚健,只想着这个人赶快死掉算了。但另一种声音又在说,幸好没死,她还有爸爸。躺着的楚健看到楚绒的时候,眼神很急迫,想要摸楚绒,而楚绒却躲开了。楚绒看到了楚健眼里的泪,只觉得害怕。人哭起来总是很脆弱,眼泪最会博取同情。
虽然是楚健把段橪带回去的,但是对段橪最好的却是段晓梅。她总想着要个儿子,这么个白捡来的儿子还懂事,她自喜欢得不得了。所以,楚绒常常会觉得段晓梅更加偏爱段橪些,心里不平衡。这种不平衡,楚绒不敢在段晓梅面前表现,就都发泄了给了段橪和楚健。恨楚健为什么要把段橪带回来,去谁家不是去,为什么偏偏来她家。她总觉得段橪在装,装懂事,仗着没爹没妈装可怜。
时至今日,楚绒都想不通到底谁的错更多。她恨楚健,恨段晓梅,也恨段橪,他们都有错,恨他们是应该的。可滋生恨的过程很痛苦,避免不了的痛苦。恨成了一种习惯,痛苦也是。想多了,而事实改变不了,就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变成了恨自己。对,楚绒开始恨自己,为什么不阻止这一切的发生。但凡她站出来多劝劝,事又何至于此。所以段晓梅恨她也是应该的,罪魁祸首就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