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飞絮给周雅打了个电话，让她来自己家一趟。
接到电话时，周雅语气惶恐，来到她家后，也一直沉默着。
柳飞絮扬声喊道：“干嘛在门口干站着，换鞋进来啊。”
在沙发上坐下后，周雅捧着茶杯，垂眸低声道：“对不起。”
柳飞絮抿了口茶：“你跟我说对不起干什么？”
周雅：“我哥他……”
柳飞絮打断道：“你哥的事你知道吗？参与了吗？”
周雅摇头，她平时只帮柳飞絮处理日常行程和生活琐事，从来不参与商务相关事项。
周羡工作忙，她跟他也不住一块，他从来不会把这些事跟她说。
柳飞絮：“小雅，你知道我一向对事不对人的。”
周雅眼眶红了，问：“你不打算辞退我吗？”
她本以为，出了这样的事，柳飞絮心里一定恨极了周羡，也连带着会讨厌她；她打来的那通电话意味着审讯和告别。
柳飞絮笑了：“辞退你我上哪去找个称心如意的助理啊，我还得给你涨工资呢，商务对接你前段时间是不是也处理了些。”
周雅迟疑点头。
周羡被抓走后，柳飞絮的商务合作相关事项一下子无人接管，全堆在她身上，她虽然没接手过，但耳濡目染，也勉强应付了下来。
柳飞絮：“以后就交给你啦。”
周雅双眸瞪大：“我不行的吧，我完全不懂这些。”
柳飞絮：“你只需要对接就行。”
混到今天这个地步，需要她这边主动接洽的工作已经很少了，大多是商务合作找上门来，只需要筛选和对接就行，合同等事项有专业团队。
柳飞絮起身：“走吧，带我去看看你哥，他关哪了？”
周雅开车带柳飞絮到关押着周羡的郊区监狱申请探监。
这一路，柳飞絮一直在想，周羡的欲望是何时走上的分岔路口。在破旧古老的监狱里见到周羡时，她问出内心困惑：“你为什么要参与洗钱。”
周羡见到她，满是红血丝的眼眸湿润，他别过头，哑声说：“是我昏了头。”
那边找到他时，起初是犹豫过的。
但他没有抵抗住金钱的诱惑，没有抵抗住内心的欲望。
柳飞絮定定地望着他。
印象中的周羡一直是西装革履的精英打扮，她从来没见过他这幅胡子拉碴的落魄模样。
柳飞絮：“是我这几年给你赚的钱少了吗？”
周羡创办画廊的时间点，恰好是她不再频繁接洽商务合作的时间点。
周羡摇头，抬眸看她，又立刻把头垂下，似乎又想看又不敢看。
“不，不是。”
柳飞絮：“那是为什么？”
周羡沉默许久，说：“絮絮，欲望是无止境的。”
他拥有了从前不敢想象的财富，但也窥见了更大的世界，沟壑难平；
他想超越其他人，拥有最大的宝藏，为了达成这个目的，欲望冲昏了头，搭上捷径的便车，也搭上了自己。
柳飞絮有些恍惚。
她忽然想起，她曾听一位女性模特讲过一模一样的话，那时的她被这句话点醒，与周羡有了观念分歧。
周羡：“絮絮，对不起。”
柳飞絮回神：“你确实对不起我。”
他们不似寻常合作关系，柳飞絮跟他的分成近乎是五五开，她把自己的收获与他共享。
周羡过目的合同，她都直接签。
她百分百信任他。
周羡眼窝凹陷，红着眼：“对不起，但我从没想过把你的画牵扯进来，从来没有…”
柳飞絮：“你作为我的经纪人参与洗钱，已经把我牵扯进去了。”
如果不是裴青梧那段影响力足够大的视频，即便她没有参与洗钱，也会永远被大众钉在耻辱柱上鞭挞。
铁栏对面，从前无坚不摧的男人哭得像个三岁小孩。
柳飞絮眼眶泛红。
这个陪伴着她从初出茅庐到盛名加身的经纪人，在她心中一直是大哥哥一般的存在。
他帮她挡酒，为给她拉合作喝到胃穿孔，会在每一次出事时挡在她前头，在每一次里程碑节点为她庆祝喝彩。
周雅说，周羡情节严重，涉事金额过大，被经济处罚的同时，判了十年有期徒刑。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两人对坐着，只能听见周羡压抑的呼吸声和哭声。
他不停地在道歉，说对不起，我错了。
惹得一旁的狱警投来诧异目光，这位经济罪犯入狱后一直淡定自如，被审讯时态度也颇有些高傲，似乎完全不知悔改。
探监时间到时，柳飞絮起身，说：“周羡，我不会再来看望你。”
手铐声骤然响起，周羡起身，被狱警死死拉住，他肌肉紧绷，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看着她，眼里死寂又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