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寒声抬起眼,郁琼枝还在看他,讲不明那道视线是观察还是警惕,看他坐在沙发的位置上时,郁琼枝的表情变得有点奇怪,似乎是有什么话想说。
但他抿了抿唇,没有开口,继续把药丸挤出银白色的药板,他的手心上很快堆满了颜色各异的药丸。
郁琼枝低头细心数了数,确定没有遗漏的,仰头把药丸倒进了嘴里,抿着嘴咀嚼了会,喉咙使劲往下哽了几下,喝了口水直接把药都吞了下去。
口腔里弥漫着药粉的苦涩味,郁琼枝已经习以为常,用舌尖舔了舔上颚,握着装满水的水杯坐到了沙发的另一侧。
沙发的长度很短,实际上没有另一侧可言,晏寒声感觉身侧的位置微微往下一沉,侧面的肩膀就传来了温热的体温。
沙发下的地毯是刚换的,郁琼枝随意地把拖鞋踢掉,光脚踩在了地毯上,把光脑打开进行投屏。
晏寒声以为是什么重要的信息,抬头一看,却看见满屏都是花花绿绿的影视剧宣传海报。
郁琼枝点开一档动物纪录片节目,选择最新的一集,进度条停留在三分之二的位置。
“可能会有点无聊。”郁琼枝就着杯子喝了口温水,压下去一点口腔里的苦涩味,“这集讲的是昆虫。”
屏幕上天堂凤蝶在慢速镜头下闪动着翅膀,黑天绒质感般的底色下闪烁着蓝色的光泽。
“不会。”晏寒声很久都没有和郁琼枝有这样安静平和的时刻,只是简单地看一期纪录片,他就难掩激动,尾音不自觉地上扬。
晏寒声身量过于高大,沙发前面横着一张透明的桌子,他的腿伸不直,拘谨地蜷缩在沙发和桌子之间的空隙里。
郁琼枝注意到了,无奈地笑了笑,“之前小佘坐,很合适的。”
“他就坐在你那个位置上。”
原本滚烫发热的胸腔顷刻间变得冰冷,晏寒声脸上微小的笑意慢慢消失了,他没有愤怒,只是感到了难以忽视的酸涨感,涨得心脏都紧缩了起来,一抽一抽地疼。
“因为我长高了。”晏寒声很轻地回答,“枝枝,我长大了。”
郁琼枝一开始像是没有听到晏寒声的话,视线一错不错地看着屏幕,瞳仁里的光随着屏幕上画面的变动而闪动。
他莫名感到了口渴,抬起手把手里的杯子放到嘴边,却一口水都没有喝进去,透明玻璃杯壁磕碰着他的牙齿,发出清脆而细微的声响。
郁琼枝的手背一热,晏寒声包住了他的手背,他不在抖了,艰难地咽了几口水,他的唇因此变得湿漉,颜色变深了些,看上去不再那么苍白。
晏寒声的手上有茧,触碰到郁琼枝的手指,很熟悉的麻麻的感觉,郁琼枝手里的杯子被人拿走了,转而手被人整个包在了手心里。
郁琼枝身上费洛蒙的味道源源不断从腺体上散发出来,或许这不是郁琼枝的本愿,但他实在控制不了自己的腺体,浅淡的无花果香带着雨水漉湿的味道,忧郁地蔓延。
晏寒声受费洛蒙的催动,想把鼻子埋进郁琼枝的脖颈处、胸前、腰间,竭尽所能地汲取他朝思暮想的费洛蒙。
“我不太喜欢这种感觉。”郁琼枝慢慢地抽出手,晏寒声握不紧,所以很轻易地就让他挣脱了。
郁琼枝皱着眉,眉眼压低,嘴微微噘起,一副倔强的表情。
晏寒声没有继续,他看出郁琼枝在挣扎,这时候强迫他,他会很难受。
郁琼枝深呼吸几口气,抬起眼,“……寒声,我生病了。”
他的眼皮薄薄的,泛了些红,眼睛湿润安静地看着晏寒声。
晏寒声轻易地感到了难受,他再次伸出手,这次郁琼枝没有躲,他握住了郁琼枝的肩膀,手感很单薄。
“不会有事,你听医生的话养好身体。”晏寒声温声安慰他,顿了一下。
郁琼枝垂下脸,听晏寒声沉声道:“晏驰那边,你不用担心。”
郁琼枝并不介意死,但死在谁手上都可以,唯独不可以死在晏驰的手上。
“你能保证我这段时间的安全吗?”
“可以。”晏寒声点了点头,郁琼枝得到了想要的许诺,向着晏寒声笑了笑,笑容的弧度很淡。
晏寒声却看得出神,郁琼枝继续试探性地问:“我的身体需要费洛蒙,你的腺体里有两种费洛蒙,我想要郁佘的费洛蒙,你能给我吗?”
“只要抽一管腺液,就能合成人工费洛蒙。”
晏寒声一怔,脑内“轰”地一声嗡鸣作响,郁琼枝就在他耳边说话,他却一个字都听不清晰,导致他开口问了个很蠢的问题:“我的不行吗?”
郁琼枝沉默片刻,在他的面前坐着精神不稳定的具有攻击暴力倾向的人,并且他深知对方在暴怒状态下是多么的可怕,他闭了闭眼,还是摇了摇头,不留一丝回转余地,“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