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珏本不想理会,但被对方死死盯着,加上被吼得也有了火气,忍不住生气地看过去:“我是今天不理你的吗?我什么时候理过你!”
纪子皓被这句话说懵了,刚要生气,就被乔珏的下一句话打得失去了力气。
乔珏:“你别忘了,最开始的时候,我想过跟你交朋友,是你不要的!”
纪子皓愣住:“什么时候?”
乔珏看着他,突然笑了,笑着笑着,眼眶红了,他似乎觉得好笑:“纪子皓,你竟然忘了,你忘记你最开始的时候是怎么欺负我的吗?”
纪子皓的记忆模模糊糊,只觉得胸口像让人打了一拳。
乔珏:“要不要我给你提个醒,小学,我们一个班,你最开始不是叫我小狗,你叫我野狗,你说我有妈生没妈养!”
纪子皓的眼前有些晕,他觉得自己可能晕这湖水。
燕寻朝望着湖水的目光收回来,落到乔珏脸上。
乔珏看纪子皓这表情,就知道他应该是想起来了。
幼年,乔珏被送回乔家后,乔家人将他送去学校,乔珏在乔家待得不快乐,对学校生活充满期待,满怀希望能交到新朋友。
上学的第一天,下课的时候他被堵在座位上,一个长相可爱的男孩从围着的同学中走出,乔珏鼓起勇气跟对方说话:“你好,我叫乔珏,可以跟你做朋友吗?”
男孩抬手撑在乔珏桌面上:“你就是乔家的那个野种。”
乔珏小脸微白,明白自己和这个男生没法做朋友了。
男孩长得可爱,穿得也精致,说出的话却叫人想要发抖:“我不跟野狗做朋友,识相点,滚出二班,我可以留你一条性命。”
乔珏抖了一下,害怕地看着他,小声道:“我……我要上学。”
他害怕男孩真的要他的命,可又真的很想上学。
男孩觉得自己被挑衅了,气哼哼地盯着乔珏,抬手掐住乔珏的脸,恶声道:“你完了,我会让你死得很惨。”
乔珏一整天都活在惊惧中,害怕男孩真怕他弄死。
接下来乔珏经历了被同学们排挤,同学们往他书包里放虫子,偷他的作业本,笑话他的朗读口音,把他关在厕所不让他出来……都是些小事,却让乔珏觉得很痛苦,他知道这些一定少不了那个男生的参与,也许甚至全是对方所授意。
乔珏在家被乔家人欺负,在学校被同学欺负,他觉得自己的生活并没有比待在那栋房子里好多少,甚至更艰难了。
在那栋房子里,他只是孤单,现在、他很痛苦。
他痛苦到恨不得死去,反正他知道这个世界上没人爱他,没人在意他,他死了也不会有人哭泣。
彼年乔珏近九岁,已然有一种被世界抛弃的苦痛与无助。
放学的时候,他一个人跑到人工湖边,伸出脚尖却又没勇气落下,直到一只手将他从背后推了下去,掉下去的那一刻,乔珏感受到的不是释然,而是恐惧。
他死了就是真的死了,没有人挂念他,不会被提及,他会被世界遗忘。不知道那个不让他叫妈妈的女人,会不会为他流一滴眼泪。
乔珏不想这样,至少活着的时候,他自己还记得自己,即便痛苦却还有知觉。
但太冷了,他没有力气挣扎,也不会游泳,在刺骨的湖水中感受到另一种寒意的接近,那是生命的流逝,死神正在降临。
比死神先来的是少年的手,少年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拖到岸边,中途险些被他拉下去,最后是在一个大人的帮助下把他拉上岸。
昏迷前,乔珏看见了一个少年的脸,那是九岁的霍奉时,给了乔珏第二次生命。
-
纪子皓应该想起来了,想起来他给乔珏造成的伤害,只是那伤害对他而言太过微小,他甚至没能留下多少记忆。
在他的记忆里,他不过骂了乔珏几句,和同学们一起对乔珏搞了几个恶作剧。
他不明白如此久远的事情,乔珏为什么记这么久,也想不通乔珏怎么就不能原谅他。
施暴者如果没有跟受害者易地而处,很难理解受害者的痛,最好的办法是让他原原本本地经历一遍,但那个节点已经过去,而且伤害已经造成。
他不会知道,九年前的一日,乔珏差点死在湖水里。
就算知道,他也不会觉得这跟他有关系。
雪崩的时候没有哪片雪花是无辜的,可没有哪片雪花会觉得,雪崩是它造成的。
正如此刻的纪子皓,质问乔珏为什么不能原谅他。
乔珏不会原谅,但也仅仅是不会原谅了,他无法为那年的自己讨回公道。
落水过后,霍奉时知道乔珏的遭遇,求他的母亲动用关系把乔珏换到他的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