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就是再一次的落荒而逃。
上清冷哼一声,却也不急着去找哥哥们算账,回头看着自家多宝,敛眉道,“方才怎么哭了?”
“是不是心里委屈?”
多宝扁扁嘴,蹲下身,看着那烂到不能要的竹席,气哼哼地道,“委屈死了!我好容易给师父编出来的竹席,师父你看呀,踩成这样,只能丢了……”
上清跟着蹲在多宝身边,摸他披在肩上乌黑的长发,“就因为这个,就给气哭了?”
多宝腮帮都鼓起来了,眼中烈火熊熊,“人家对师父的一片心意,就这么给毁了,我还不能哭吗?”
上清松了口气,哄他道,“不气不气,师父再编个竹席给多宝,好不好?”
多宝抱着膝盖蹲在那里,嘀嘀咕咕,“下次这个始麒麟再来,我再也不给他铺席子了,哼!”
就让他穿着袜子踩在泥地里吧!
不是会开花嘛,那就开个够!
上清忍俊不禁,上前把多宝端起来,“好好好,半块儿席子都不给他留!咱们不气了,好不好?”
“身上还疼不疼?师父给你揉揉筋骨?”
多宝跟个小盆儿似的,一脸绝望地被他师父端着,出了这待客的纱帐,往住处去了:他不想给揉啊呜呜呜……
要不然还是让他跟着始麒麟走吧!
疏松筋骨不是一件舒服的事,多宝给他师父揉得吱哇乱叫,只觉得浑身骨头从里往外又痛又痒,还没弄完就哭得一身汗,趴在床上,没说几句话,就沉沉地睡去了。
上清看着多宝汗湿的额头,心疼地极了:这处驻扎之地,虽灵气充裕,却没有温泉池,想让多宝舒舒服服地泡个温泉都不成。
他掬来清水,调适好温度,熟练地给多宝清洗了一下,就连汗湿的头发都打理得干干爽爽的。
洗干净了,上清把人塞进干爽松软的云被里,多宝嘴里不知道呢喃了两句什么,也没醒,把头埋在被子里,继续睡得香甜。
这一觉一直睡到半夜,多宝醒来的时候,迷迷糊糊一睁眼,便见到满天的星斗和一轮圆月挂在高空。
纱帐在头顶随风轻摆,仿佛云雾,叫人连星星也看不清了。
多宝一扭头,就见师父脸对着他,侧躺着,一只手枕在头下面,一只手放在身侧,身体半弓,呼吸均匀。
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入定了。
多宝趁着夜色,大胆却又小心翼翼地看着师父的脸。
他轻轻咬着食指,想起白日里为了忍笑,想象出来的那个场景。
他想出来的画面,清晰又逼真:师父在打坐,坐忘峰上水雾弥漫,他抱着一束鲜花飞过去,落在师父身边,唤了一声。
师父没应。
他便仗着胆子,将自己的唇落在了师父的唇上。
凉凉的,软软的。
但是他才直起身,就见师父睁开了眼睛……
多宝想象出来的画面太真实了,他被自己脑海中师父那冰冷的眼神吓得一哆嗦,悄悄伸出手指头,揪住了上清的袖子,又挤挤挨挨地凑过去,紧紧靠在上清怀里,等隔着衣服,感受到师父的体温了,才满足地舒了口气。
多宝重新闭上了眼睛,试着入睡。
只是白日里睡得多了,他睡饱了,怎么都不困,闭着眼睛干躺了半天,都没酝酿出一点睡意来。
听着师父一成不变均匀的呼吸声,多宝又睁开了眼睛,呆呆地看过来。
师父真好看啊,是他在洪荒大陆见过的,最好看的人,看了那么多年,他依旧会目眩神迷。
多宝忍不住开了口,小小声儿地唤了一声,“师父……”
没有回应。
上清的眉眼依旧紧闭着,就连呼吸的节奏都没什么变化。
多宝便静悄悄地凑近一些。
太近了,师父微凉的鼻息,都扑在他脸上了。
多宝屏住呼吸,心里翻滚过许多个念头,他想,师父有可能醒着,没听到。
他轻轻地,又唤了两声,“师父……师父?”
夜色沉静,万籁俱寂,只有夜风吹过树叶,发出的沙沙声。
多宝等了一会儿,他确定,师父应该是入定了。
如果是醒着,哪怕他只轻轻哼唧一声,师父都会第一时间醒来的。
多宝的脸剧烈地烧起来了,他浑身滚烫,手心里沁出了细密的汗水,心跳得仿佛雷声轰鸣。
他咬了一下嘴唇,提醒自己清醒一点,若是真的做了,且师父真的醒着,那他就完了。
不管自己是去死,还是腆着脸活着,今晚都将是他跟师父度过的最后一晚。
可是,如果今日不……那余生,也许他再也没有机会了。
朦胧的月色透过轻纱温柔地落在师父身上,白日里严肃的眉眼,此时显出百般的柔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