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现在过去。”
温颂年不明所以地看着段景琛。
“学长,有个项目老师帮我拉到投资了,我现在要去开一个临时会议。”段景琛有些为难,“我不确定什么时候能回来,但估计没有那么快。”
段景琛想了想,索性道:“学长你先往后拍吧,拍完回寝室之前给我留个影棚的门就行。”
“好。”温颂年点了点头。
和段景琛预想的一样,在跟卢胜汇合后刚开完一场简短的安排会,他就又被抓去完善项目的论文了。
晚饭虽然有卢胜请客的豪华外卖,但段景琛根本没扒两口就又开始埋头改论文。
他一边思虑着项目论文的主题层次,一边又放不下垒积在影棚的生态摄影作业,只能勉强让自己集中注意力不去瞻前顾后地想太多东西。
最终,段景琛删删改改,总算赶在晚上九点之前回到了影棚。
整幢教学楼里一片漆黑,就连隔壁舒一帆和沈斯的影棚也已经暗了下去。
不过好在温颂年帮他留的门缝里还透出了一光亮。
段景琛松了一口气,感觉心底有一根紧绷的弦就这样被人抚平了。
他推门打算继续自己今天下午没有完成的作业。
可抬眼间,段景琛撞见的却是温颂年——他坐在椅子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两条腿伸长了正百无聊赖地一晃一晃。
段景琛愣住了。
他呆呆道:“学长?”
温颂年似乎这才注意到段景琛回来了。
他站起身,朝拍摄桌的方向偏了偏脑袋:“你快去拍吧。”
拍摄桌上的置景显然跟段景琛下午临走前的相差无二。
段景琛的脑袋一片空白:“你从今天下午一直等到了现在?”
“想什么呢。”温颂年梗着脖子反驳,“我中间有再把自己不满意的蘑菇又重新拍过一遍,后来拍完了才帮你复原的。”
听完这句话,段景琛才又偏头去仔细打量了那张拍摄台上的蘑菇与青苔,发现有几个细微之处确实不同。
“那你怎么不再去拍标本?”段景琛又问。
要知道如果过了这个老师提前分配好的影棚使用时间,他们再想去递交申请的话就没那么简单了,大概率是要跟其他年段的摄影系学生撞车的,总之成功申请使用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谁知道温颂年听完段景琛的追问,却是神色不自然地把头偏到一边。
他嘴里嘟囔:“我怕虫子啊。”
段景琛刚想说怕的话为什么又不去找沈斯和舒一帆帮忙,但转念又想起刚刚温颂年等自己的模样。
他心底倏地冒出了一个极为自私的想法——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学长在那么多可行的选项里只选择了等自己这一项,挺好的。
“学长。”
“嗯?”
段景琛的眼神晦暗,大脑似乎也已经在经久的运作下达到了活络的极限。
于是段景琛笨拙道:“我可以抱抱你吗?”
温颂年不明所以地看着段景琛,像是并不明白这个要求的行为逻辑。
段景琛忽然觉得有些难堪,他其实也没搞懂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于是乎,段景琛被迫重启的大脑开始想办法,试图把这个尴尬的话题给揭过去:“学长,我……”
可下一秒,温颂年迈步上前抱住了段景琛。
温颂年的两条手臂环过段景琛的腰际,踮起脚,勉强把自己的下巴垫在段景琛的肩膀上。
但似乎这样子做让温颂年又有些不舒服,他软声抱怨:“你都不能弯一点身子嘛?”
段景琛轻笑出声,弯腰把自己的脑袋埋进了温颂年的肩颈。
一个拥抱几乎要充盈起段景琛对于温暖的多数想象,他总习惯把自己掰成两半来活,二次元是二次元,三次元是三次元,中间连带着他的性格都横着一条鲜明的界限。
段景琛像一弯潦倒的苦月亮,挂在天上也不知道是借了亿万光年以外的谁的光。
但现在他的身体就这样隔着一层厚厚的羽绒服紧密地与温颂年贴合在一起,像漂浮在天上的虚无被更为真切的什么东西拽回了地面。
最近这两个多月的相处,从敌对到和解,从和解到了解,段景琛筑起了自己对自由与浪漫的想象,那是一种他或许这辈子都难以触及的生命体验与人生选择。
温颂年纤细的、柔软的内心让段景琛有时候恨不得降下什么魔法结界。
这么珍贵的东西总要有谁去好好爱护的吧,总要有谁去好好在意的吧,他时常会冒出这样的想法。
但可惜段景琛自己只有一颗贫瘠干涩的心。
干涩到,他甚至需要从温颂年身上索取什么,比如现在具象化的、一个突兀的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