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来不在沈淮臣面前自称“朕”,两人是平等的。
忆及浴室内发生的事,沈淮臣一阵面红腰软,急急忙忙截断容瑄的话。方才他想明白了一件事,如果一定要离开,不如利用最后这段时光了却遗憾,把所有想做的事做个遍。
排列在首位的是坦白。
沈淮臣坐起身,望着容瑄的眼睛说:“那日,太上皇的确叫我将令牌送给东华门的薛仪,我……我不清楚你的计划,又想知道他的目的,所以刻意等宴会结束才动身,没想到……”
没想到太上皇的目标是他,没想到刚好被容瑄抓了现行。
抛开系统任务不谈,这几乎就是全部的事实了。
只是还有疑点。譬如沈淮臣根本没有见容昶的理由等等,但容瑄没问。
“我知道,”容瑄一笑,“那日你扮做侍女,站了一整晚,腿酸不酸?”
当然酸!
小腿被轻轻捏了一下,像要替那时的沈淮臣按摩一般。伴着按揉的频率,容瑄缓缓说道:“今日朝会,众臣为一事争论得不可开交,迟迟没有定论,还需问过你的意见才行。”
沈淮臣心中了然,却故作不知:“何事?”
和沈淮臣在一起的时间久了,容瑄也学会了坦然:“永淳说,你不愿入宫。”
“是,”对着容瑄,沈淮臣仍是这般回答,“……容瑄,我的身体我最清楚,若哪日我病得快死了,请将我葬于杏林,与落花,草地,风雨为伴,而不是冷冰冰的陵寝。”
容瑄不想听这样接近于交代后事的话,伸指抵住他的唇,瞥见沈淮臣执拗的眼神,哑声道:“好,我答应你。”
沈淮臣唇畔绽开一抹笑意,眼中却滚下泪来,被容瑄吻去了。
*
翌日晌午,沈淮臣在书房写了满满两页计划,想做的事太多了,好似三天三夜也写不完,越想不留遗憾,却发现字里行间皆是遗憾。
沈淮臣搁下笔,低低咳嗽两声。
就在此时,灵芝喜气洋洋地跑进来说:“世子爷,肃州大捷,沙州大捷!再过些时日,王爷就能回来了!”
“若脚程快,说不定还能赶上团圆年呢!”
沈淮臣下意识站起来,追问道:“当真?”
灵芝笑说:“陛下派人传的口信,跟家书一道来的,哪能有假?”
“哎呀,再具体的奴婢说不明白,还是叫冯公公讲吧。”
容瑄派来报信的总管公公年纪不大,生得唇红齿白很是讨喜,讲起沈敬山的事来眉飞色舞,略去其中惊险,朝廷几次突袭在他口中不亚于神兵天降,最后以一通马屁收尾:“此番一战,不但将那帮蛮人赶至凌河以北,就连伊宓也归我朝所有,尽是王爷的功劳!”
沈淮臣抿唇笑起来,见他神情略有迟疑,遂问:“还有要事,一并说了吧。”
冯公公抓抓脑袋,支吾半晌,才简略道:“陛下决定对红缨军用兵,待局势彻底平定,御、御驾亲征。”
“比起北元,那帮人不过一群乌合之众,不足为惧,世子爷不必担忧。”
后面那些安抚之语沈淮臣一概听不清了,单“御驾亲征”四字便足以叫他心惊。
脑中浮现程伦微笑的面孔,沈淮臣皱紧眉毛,经系统提醒才记起,书中确有这么一回事,不过剧情乱套之后,战事也提前了。
虽说此时红缨军的规模不如小说宏大,打起来应该更简单些,但程伦计谋城府不输容瑄,绝非好相与之辈。书里的容瑄惜才,足足活捉了他七次,才使对方真心顺服,俯首称臣。
失去程伦的起义军不过一盘散沙,不出五日便被朝廷击溃了。
沈淮臣回过神来,叫府里的人备车。
他要入宫!
第52章
“随军出征?不可!”容瑄想也不想地拒绝了,“檀郎,刀枪无眼,两军交战亦非儿戏,万一受了伤,你让阿爹阿娘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我待在军帐里,很安全,不会有事的。”沈淮臣拉着容瑄的手晃啊晃,试图萌混过关。
翻看系统提供的原著小说时,沈淮臣注意到一段简略到被一笔带过的剧情。红缨军战败后,残部逃进一座孤城中,因地势险峻易守难攻,朝廷将领担心强行破城伤到无辜百姓,故而迟迟不肯下令。
眼见粮食一日日减少,城内的反叛军无比煎熬,有位谋士献上一条毒计——使人往朝廷军驻扎的河流上游下毒。
然而这毒没有击垮军队,反叫附近的村民遭了殃,红缨军民心尽失,很快被朝廷尽数围剿。
具体有多少人死于疫病原文没有明说,但沈淮臣想阻止这场灾难。
更何况,容瑄也在那里。
从大军出征到凯旋,这中间少则半年,多则数年,等容瑄回来,他坟头草可能都两米高了,沈淮臣苦中取乐地想。当生命进入倒计时,余下的每一天都变得异常宝贵,他不想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