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放学之后,陈蓓拿着道考卷上的试题来问他。冬绥急着去看冬宁,看了一眼便草草用铅笔把解答过程写在了试卷上空白的地方。正当他背着书包往教室外面走的时候,陈蓓却叫住了他。
她双手捏着试卷,垂在身前,看起来像是很紧张,攥着试卷的手不安地绞动着。见冬绥驻足回头,一双宛如小鹿般灵动的眼睛飘忽着,仿佛在躲避着他直率坦然的目光。
“你......你有女朋友吗?”
她说完这句话,又意识到不对,忙摆手解释道:“不......不是,不是我要问的,是我朋友托我问的。”
陈蓓的脸颊飞快地浮上一抹红晕,像极了天边灿烂的火烧云,看起来乖巧又可爱。
但冬绥却毫无欣赏的心思。当陈蓓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他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与夏安初见的那个场景,以至于他根本没意识到陈蓓问的那句话里只囊括了“女朋友”这三个字,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他有些犹豫,不知道怎么开口。陈蓓也很耐心,站在原地一言不发,静静地等待着他的下文。
直到一个清朗的笑声打破了一室寂静。
冬绥和陈蓓齐齐向声音的源头——教室后门看去。
夏安斜斜依靠在门板上,手上转着钥匙,迎着两人各异的目光,漫不经心地说:“很抱歉,打扰你们了。但是——”
他抬手指了指墙上的电子钟,说:“冬绥要回去了,他爸还在医院里等他。”
陈蓓的脸“腾”的一下变得通红,她神色惊惶,急急忙忙对冬绥说:“那......那你快回去吧。”
说完她急忙把东西收好,匆匆跟二人道了个别就离开了,冬绥看着她匆忙离去的背影,无端觉得有些狼狈。
直到夏安一声喊唤回了他的思绪。
“可以啊。”夏安绕过摆放得横七竖八的课桌,走到他身前,弯腰凑近,仔细端详着他:“几天不见,冬小绥也有人喜欢了。”
他的目光一如方才他看陈蓓时一般直接,不含丝毫隐秘的情绪,冬绥却下意识躲避着他略带探究的视线,仿佛再深一点,那双比丛林野兽还锐利的目光就会将他心里那点密而不发的心思一览无余。
与夏安的相处总是这样,一个人步步紧逼,一个人节节败退。
冬绥当然是后者。
索性夏安只一眼便收回了视线,神色如常。
“走吧。”
他既没有问方才陈蓓与他都说了些什么,仿佛也不在意他想要说些什么。
冬绥木讷地跟在夏安身后,突然觉得心里空荡荡的,有些失落。
“女生组跑完了。”
冬绥抬眼望去,终点线上三三两两地聚着跑完的运动员,她们满头大汗,呼吸急促,有些人想直接坐在原地,又被老师赶着让人搀着围着跑道走路。
为数不多的还能如常行走的大多回到自己的班级,像凯旋的将士,接受无数称赞与美誉的洗礼。
陈蓓满脸通红,和那个窘迫的晚上一样——不过这次是因为别的原因。她喘着气,被班上的男男女女簇拥着,有人殷勤地递上水,有人勤快地帮她揉肩颈膝盖,人群中时不时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或者是热情洋溢的欢呼喝彩。
但是陈蓓的目光却越过眼前挤得层层叠叠如小山似的人群,落在边缘的冬绥身上。
她忽地如释重负一笑,冬绥看见了,也心照不宣地一笑,轻轻说:“恭喜你。”
陈蓓拿了第一。
不知道她听见这句话没有,冬绥也无暇再顾及那么多,因为男子组三千米快开始了。
夏安要上场了。
冬绥拨开烦乱的人群,来到赛前预备场地。
日暮的夕阳斜光像漫天倾落的金子一般洒在夏安身上,他只穿了件背心和运动短裤,露出坚实有力的臂膀以及遒劲扎实的腿部,肌肉结实却不夸张,看起来充满力量感。
此刻他双手压腿,在做热身。
“啊啊啊太帅了我的天呐,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身材呜呜呜......”
“平时一直看他穿校服还在想人长得这么帅却是条细狗,如今一看终究是我高攀不起了。”
......
冬绥听着一旁七嘴八舌的议论,默默在心里想:
细狗还能一夜杀三害吗......
正坐在教学楼里昏昏欲睡的齐越忽地打了个喷嚏,耳边充斥着操场上沸反盈天的呼声,不屑地转过脸去。
夏安做完热身后,便转过身,目光在围得紧实的人群里面梭巡了起来。
冬绥那瘦弱矮小的身影在人墙中若隐若现,跟着拥挤的人群随波逐流,飘到了他自己也不知道的地方。
然后晕晕乎乎地被人扯着手腕一拽,脱离了汹涌的浪潮。
冬绥抬头,正好对上夏安含着几分笑意的风流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