厕所里是来不及清理的呕吐物,冬宁就这么歪着,连冬绥进来了也不知道。
夏安在外面拨了120,随后他进来安抚道:“救护车很快就来了。”
冬绥缓缓蹲下身,他尽力去拉冬宁无力垂下的手,把他垂在脸上,被冷汗濡湿的发丝拨开,沉默不语。
客厅里是随处可见的空酒瓶子,夏安从一进门开始就皱着眉,如今更是加深了眉宇间的那条沟壑——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能喝酒的人,照冬绥他爸这么喝,不喝出问题才怪。
他简单地将那些空瓶子打包起来,一股脑地丢到楼下。正巧碰到救护车来了,他领着医生上楼。
医生抬着担架,手脚麻利地把冬宁抬了上去。夏安也不由分说地背着冬绥,把他背下楼放到救护车上。
“我一会儿就来。”他安抚性地拍了拍冬绥的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就从救护车上跳了下去。
一路上,冬宁一直在不舒服地嘤咛着,一旁的医生看他如此醉态,不由感慨:“现在的年轻人啊,总是这么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成天酗酒身体是会出大问题的啊。”
“他是我爸。”冬绥一直沉默着,等医生说完了才插上这么一句。
“......”一阵诡异的沉默之后,医生转过头去。
谁能想到长着一张年轻娃娃脸的男人已经是一个高中生的父亲了呢。
果然还是时代变了,他对中年人的印象还停留在大腹便便上。
冬绥凑了过去,他小心翼翼地擦着冬宁脸上不断渗出的冷汗,小声道:“以后我不住宿了。”
冬宁还是难受地哼哼,双眼紧闭着,嘴唇抿成一条薄线。
“让你喝酒,把自己喝进去了吧。”冬绥看着冬宁疼得扭曲的脸,不由喃喃:“都喝成这样了,还是不长记性。”
第7章
冬绥坐在病房外,焦躁不安地等待着消息。
夏安去楼下买水,临走前把衣服披在冬绥身上,嘱咐他宽心:“叔叔不会有事的。”
医生推门出来,面色凝重。他四下张望一番,这才看见缩在椅子里一言不发的冬绥。
医生推门的声音很轻,冬绥心里装着事儿,没注意,等人走到面前时才下意识地抬头,慌忙站起来。
“医生......我爸他怎么样?”
“幽门螺旋杆菌感染加上长期酗酒以及压力过大导致胃溃疡,且症状严重,疑似恶性肿瘤,需要做切除手术。”医生说着,瞥了冬绥一眼:“手术需要直系亲属签字,你签一下吧。”
仿佛一盆冰水临头浇下,将他浑身的血液冻住。冬绥看着医生一张一合的嘴唇,耳朵却仿佛灌了水一样,将一切声音隔绝在外,只是不由自主地喃喃着:“什......什么?”
医生皱起眉,又把话重复了一遍,见冬绥没有反应,便有些不耐烦盯着他。
冬绥有些浑浑噩噩地在手术单上签字,等医生进去以后,他跌撞着坐下,蜷在长椅的角落里,缩成一团。
夏安回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这么一番情景。
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在冬绥身边坐下,伸手摸了摸他弓成虾米一样的脊背:“叔叔怎么样了?”
没听到回答,夏安探究着凑过去细瞧,正对上冬绥一双婆娑的泪眼。
“......”夏安识趣地转过眼,将手里的水放到一边,安静地不说话了。
不知过了多久,夏安感觉身边人低低的抽泣渐渐止息。手术室头顶的红灯转绿,随着“吱呀”一声响,医生推门出来。
“手术很顺利,病人并无大碍,住院观察一段时间之后就可以出院了。”
冬绥如释重负地轻轻松了口气,他向后瘫在椅子靠背上,扭头看夏安。
“走吧。”夏安从椅子上站起来,对他伸出手:“明天还有课要上,把叔叔送进病房之后就回去吧。”
冬绥全身僵硬,浑身的细胞仿佛都皱缩起来,令他行动都有些困难。他刚踉跄着站起,下一瞬,只听见“扑通”一声,整个人向前摔到了地上。
偌大个人“噌”的一下从面前消失,夏安无语凝噎片刻:“我的哥,你忘了脚上还有伤吗?”
回应他的是冬绥痛苦的呻吟。
夏安认命地把人从地上扶起来,冬绥正脸着地,额头磕得青一片紫一片,他眼里刚刚褪去的泪光重新闪烁起来,但是出于某一种不可言说的自尊心,所以又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坐好。”夏安把人老老实实按在椅子上,自己跑下楼去买药。
等夏安回来的时候,冬绥已经靠着椅子睡着了。他靠着扶手,头一点一点的,眼睛因为哭过有些肿,整个人抱着蜷缩成一团,只剩双腿孤零零地垂在椅子下面。
夏安轻手轻脚地抬起他受伤的那只脚,缓缓将裤脚挽起,露出一截苍白细瘦的脚踝。他垂下眼,用棉签轻柔蘸着出血的地方,随后用跌打喷雾简单地处理了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