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堇偲看了眼外面上完面出去的服务员,没有情绪地扯了下嘴角:“服务员换了,我们很幸运,居然今天有专属包厢了。”
这家面店是顾闳带严堇偲来的,第一次是为了感谢他去学校见家长;第二次是严堇偲给他送衣服;第三次是严堇偲给他吓跑小混混;第四次是帮他转校……第五次,第六次……
后来次数多得记不住了。
小店的味道好,生意火爆,所以大多数时候他们只能打包,幸运点能有两个拥挤的位置。
这次不知道怎么的,能坐进了小包厢,严堇偲都觉得,老板是不是察言观色挺厉害的,能够看出来两人可能要吃散伙饭了。
“究竟怎么回事,对武馆的人太狠了所以被揍了?”顾闳故作轻松,想要开个玩笑。
“哧,他们一起上也动不了我一根手指。”严堇偲拿过顾闳的牛肉面,开始习以为常地拿着筷子挑葱。
他动作缓慢很多,缓缓地说:“武馆关了,我得套点钱给我妈和外婆治病。”
顾闳张了张嘴,等了好久才开口:“你妈……还好吗?”他不知道说什么,武术对严堇偲有多重要他知道,午夜梦回严堇偲站在领奖台上的梦话他听得真真切切。
没有能力再实现那个梦想,武术馆就是严堇偲目前的依托。
现在没了。
顾闳再一次痛恨自己的渺小,他捏了捏手指:“武馆等以后,我给你开!我出资当你老板,你给我当沙包。”
严堇偲笑了笑,依旧机械地挑着面前的牛肉面,葱花半天也才积攒了一小碟。
顾闳很奇怪,明明不爱吃葱花,但是也不喜欢让人家老板不加葱花,他奇葩地说,不喜欢的是葱花在舌头上的触感,但必须要拿葱花来配味道。
终于,上面碍眼的葱花全都消失了。
严堇偲缓缓放下筷子,自己面前的牛肉面是一碰不碰,他点了根烟:“我的手,是阻止我妈割腕的时候伤到的。”
顾闳眼神震了震。
但他没说话,因为他早就发现有些什么事情变得不一样了。
“闳闳……”严堇偲吞吐着烟圈,嘴巴动了好几次也没有继续发出声音,他抬起眼深深看着顾闳。
顾闳在接触到那个眼神一瞬间,好像什么都明白了。
他认识的严堇偲是个酷毙了的男人,拿过无数的武术奖,打遍天下无敌手,能够意气风发地站在他面前。
尽管后来伤病退役了他也还是不忘初心。虽然他爸有点小钱,但是二十来岁的严堇偲从高中起就不花家里钱了,他创武馆,当武替,他独立他坚强有力量。
面前的人,不是他认识的严堇偲。
顾闳端起面前牛肉面,埋头稀里哗啦地吃入口,他觉得今天的牛肉面一点儿也不好吃。
实在是难以下咽,顾闳眼眶有些红,他鼓着嘴巴:“这面今天肯定加了辣椒,给我熏的。”
严堇偲嘴唇微微发白,他好几天没有好好吃饭了,这两天秋雨多,他的旧伤又蠢蠢欲动。
一根烟灭了,他又点了一支。
没有得到回应,顾闳撇撇嘴,可能是托单亲家庭的福,他的第六感第七感强得吓人。
他看着满眼红血丝的严堇偲,尽量保持冷静,他笑了笑,开口:“严堇偲,我们分手吧。”
严堇偲的指尖被猩红的烟头烫了一下,他抬起头看向顾闳,这时候开口已经声音沙哑:“闳闳……”他脸上血色褪尽。
顾闳指尖微微发抖,他第一次觉得心脏颤抖原来不是夸张形容,他抬手把严堇偲指尖的烟抽过来,放入自己的嘴里。
被呛了好几口,他边咳边笑,把自己的眼眶的咳红了,缓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咳,真难抽。不知道你为什么喜欢这玩意,以后少抽吧,快奔三了。”
严堇偲那一瞬间全身都疼痛起来,特别是腿伤,从腿上传到五脏六肺,他撑着慢慢揉了一下胀痛的双腿,尽量不让顾闳看出来。
“闳闳,是哥对不起你。”严堇偲强忍着身心一同侵袭的难受,平静喘息,沙哑道。
他突然觉得要是没遇见顾闳就好了。
可是想了想,还是遇见吧。
他舍不得。
顾闳看着血色惨白的严堇偲,咬了咬牙,眼睛瞬间就冒出了眼泪。那一句“对不起”就跟小刀似的就这么在他心上挖啊挖。
他忍着又吸了一口,一股子辛辣的味儿堵塞住了他的嗓子,他咳了两声,泪花又开始在眼里打转。
他抹了抹无法控制住的眼泪,“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哥,你没有对不起我。”
怪谁呢?
怪生错的性别。
怪不可预测的相遇。
还是怪世俗。
严堇偲和顾闳知道,就算把所有东西都怪个遍,两人也就到这了。他们终究不是冷心冷血的人,做不到抛弃一切,就算那样,他们也做不到心安地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