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宴云楼答的很快,没有迟疑,“小钰就是这样的人,所以……”
既然说到这儿了,他想还是要在江辞跟前替江千钰多说几句好话。江家未来的冲突不可避免,最起码到那时看在江千钰单纯弱势的情面上,希望江辞能对他网开一面,不要赶尽杀绝。
“所以他对你来说是个没有什么威胁的小孩子,他这样的心肠和性格,也不会对你有恶劣的心思。”
“……是吗?”江辞望着远处的山,天生上扬的唇角绷的很直,没什么语气的说,“风冷,进船舱暖和一下吧。”
第15章
从观光游轮上下来,一行人直接开车去机场,飞回来之后宴家派了人去接宴云楼,江辞忙得要死,一路接着电话坐到车上,只来得及跟他挥了挥手,两个人就此分道扬镳。
从南边回来的隔天,江辞跟于海东见了一面,就在于家附近的茶室。
于海东进门的时候江辞从蒲团上站起来,掸掸衬衣上的褶皱,笑眯眯地叫了一声“于叔”。
“大少爷。”于海东朝他点了点头。他今年五十来岁,中等身材,言笑不苟,脸上皱纹很多,眼皮往下耷拉着,嘴唇紫得发黑。
“今天外头冷得很,正好热水刚添上,于叔来喝杯茶吧。”
“大少爷不必麻烦了,”于海东态度很冷淡,一张要死不活的森冷面孔,“有什么事就请直说。”
他从矮桌前坐下来。
他说了不喝,江辞仍慢悠悠地捻起一只紫砂壶来给他倒茶,“啊,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前两天我跟千钰在外面吃饭,下头人心细,抓了两个挺有能耐的‘卯’。这事儿按说挺寻常的,但也怪我多嘴问了一句……这一问可不得了,这两个人信口雌黄,竟然栽赃到了于叔你身上。我心想那不可能啊,这么多年的叔侄情谊暂且不提,我跟于叔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何至于对我下这样的死手呢。”
真实情况是怎么样的于海东未必不清楚,但是江辞装的太像模像样了,他被噎了一下,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所以我今天才请于叔来喝个茶,”江辞说,“都是自己人,与其在背后猜忌心思互捅刀子,我们不如打开天窗来说亮话。”
于海东垂着眼睛,呼吸声沉缓。
半晌,“江辞,你挺没种的。”于海东抬起眼皮,阴森森的光射到江辞身上。
江辞脸上的笑慢慢冷下来。
“从‘浮雪’开始,你就不想费这劳什子功夫把他洗白,”于海东说,“你现在做着德天的盟主,要权有权,要人有人,风雨不动的站在万万人之上——洗白了的德天就是从你身上割走的肉,也许下一秒就跑到你父亲嘴里,当然,也就等于跑到了二少爷嘴里。你不舍得,你还需要有人给你做那些脏活累活……所以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还在这里犹豫不决。”
江辞的神色几度变换,最终迟疑道,“我不懂你什么意思。”
“你懂,”于海东说,浑浊的眼球像被搅起的死水,“你已经站在这个位置上了,兵精粮足,士饱马腾,你不想做的事,谁也奈何不了你。若是逼你急了,大不了……”他利落地做了个手势。
江辞闻言,立刻露出惊惧的表情,“这,这怎么能……”
他渐渐冷静下来,“他是我父亲。”
于海东眯着眼睛审视他,“那你就甘愿束手就擒?”
江辞突然抬眼盯住他,“你有什么目的?”
“人人都嫌弃我们脏污,沾了血,沾了土,沾了鼻涕和眼泪,”于海东冷笑一声,“若我说,那些明路上的人,道貌岸然,自私自利,心比我们脏多了。”
“我和你的目的是一样的,”于海东说,“这个世界有白就应有黑,有善就应有恶,你已经脏了,洗不干净了,我也是。”
“我们就应该留在这里,”他猛地凑近了江辞,紫黑色的嘴唇一张一合,像吐着芯子的毒蛇,“统治这里。”
江辞面无表情地开口,“你就不怕我告诉我父亲?”
“为什么?”于海东轻蔑地嗤笑一声,“你以为你父亲会信任你?还是你以为……你不需要我的帮助?”
江辞的目光直直盯在桌子上,牙齿紧咬,侧脸绷出一道收紧的线。
于海东站起身来,不发一言地向外走去。
“于叔。”江辞突然叫了一声。
他的声音在茶室内有些微的回声,像隔着很远的隧道缓缓地传来,“听说于渌那外室刚诞下一对双胞胎女儿,还未恭喜于叔喜得金孙。”
于渌今年三十有三,正室娶得了何正科技的二女儿,结婚十年给于海东生了三个孙女。他外面包了几个小女孩,领到于海东眼前的孙女源源不断,最近受宠的这个外室原本养在波士顿,自从有孕便回了国天天跟着于渌到庙里去拜,拜来拜去还是生了两个不带把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