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可能有所突破的点,江辞想,但是现在他不能透露半分。
他懒懒地低垂下眼睛,表现得对戴医生毫无兴趣。
过往刀尖舔血的生活给江辞留下了一些无法磨灭的习惯,对健康的忽视就是其中之一。他的身体虚弱,他自己是知道的,但是他对此向来不够重视,也从没有去医院检查治疗的想法。
大概是进岛之前时间紧迫,因此搬到岛上来的医用器械并不多,戴医生给他进行了简单的体外检查和听诊,判定他气血亏空的问题应当受到格外重视,食疗和中药都必须要安排上。
江辞很不习惯被人以这样的距离碰触,检查时嘴角隐隐有些紧绷。
戴医生将搭在他脉搏上的手收回来,只当他是不耐烦,因此劝说的时候很是有些语重心长,“你身体亏空的太厉害,现在年轻,你觉得还撑得下去,如果不多加注意,老了以后要受很多罪的。人的身体是这样的,受过的伤害是永远无法弥补的,即使你做再多治疗,也只是控制他不要再衰败下去而已,要想回到完美无缺的状态,几乎是不可能的。”
一句话说的在场两个男人脸色都很差。
戴医生顿了一下,加重语气继续说,“就像你背上的伤……”
第76章
江辞心里一紧,“戴医生……”
“那么深的一道伤疤,连带着筋骨和内脏都受了损伤,你又没有及时地好好治疗,熬到现在,想必日常卧立都会隐隐作痛,更不要说下雨阴天,那种痛是自骨缝里发出的,阴冷绵延没有尽头似的……”
这是那场爆炸的副作用,两个人之间无法转圜的终点。
“好了戴医生,”宴云楼终于发话,“辛苦你了,先去休息吧。”
戴医生收拾东西,静悄悄地退了出去。
屋子里寂静无声,明明是热带小岛的正午,室内却冷的像北极。
江辞首先开口,他没有看宴云楼,“没事你也出去吧,我有些累了,要睡一会儿。”
“痛吗?”宴云楼问,他的声音很低,像是一声叹息。
江辞想过他已经知道了——他醒来时身上已经换过衣服,他背上沟壑交错的烫伤伤疤,四肢镶嵌着细小的伤口,在惨白的皮肤上呈现明显的暗红,无论如何都让人很难忽略过去。
“偶尔会痛,但习惯了,也不难忍。”江辞实话实说。
“因为爆炸是吗?你被烫伤了?还是……”
“燃着的柱子砸下来,砸在我的背上,太沉了爬不起来,衣服又全被烧着了,能捡回一条命来实属侥幸。”江辞的语气很淡,似乎那段惨痛过去的当事人并不是他,当初应激的眼泪和发出哀鸣也都不值一提。
宴云楼仰起头,闭上眼睛吸了口气,吐息声有难以掩饰的颤抖。
江辞一眨不眨地观察他的表情,平静地开口道,“你不是很想知道那天晚上我是怎么逃出来的吗?为什么后续所有人都以为我死在了那场爆炸里?还有,我为什么决定了假死遁走,却不肯事先对你透露一个字?”
宴云楼猛地看向他。
“你说我死后你一直在找我,那你应当也找到了一些……外人不知道的秘密,对吧?”江辞说到这儿,轻轻勾了一下嘴角,表情有些讽刺。
在搜寻江辞下落的过程中,宴云楼确实找到过一些似是而非的“秘密”,他现在仍然能够清楚地回忆起每一次他得知“谜底”时的心情,这些“秘密”一点一滴构成了江辞,他不被期待的降生,充斥着背叛和混乱的成长,无休止的争斗和赤裸裸的报复……
每一个人都无法控制地受到环境的影响,对于弱小又懵懂的孩子来说,家庭就是在他人生之初塑造他整个世界的唯一环境。江辞是如何长成为今天的江辞的,他的性格、行事作风、对待感情的态度,给予反击的方式,每一步都能够从那些过往中窥探一二。
宴云楼觉得自己是受刑的罪人,每知道的多一点,就好像又在他的脸上贴上了一张浸水的桑皮纸,他渐渐觉得无法呼吸,头痛难以忍耐,心跳几欲停止。
“我……”宴云楼深深呼出一口气,“当时爆炸发生后,向南带人去了现场搜救,但是当时那个场景,整座建筑……整座建筑都倒塌了,核心区域几乎夷为平地,再加上现场又找到了带有你DNA的……碎肉,没有人觉得你还能活下来,”他话说的断断续续,声音有些发抖,好像回忆这些对他来非常痛苦,“江家,后来也派人去了现场,但是那种架势,与其说是搜救,不如说是查验,查验你是不是真的死了。”
“江毅始终没有出面,但很快发了讣告。后来我去家里拜访,见他神色虽然严肃,但并不显得有分毫悲痛,我是见过江千钰被绑架那天……就是你假死当天,江毅接到绑架电话的反应,所以我第一反应是觉得非常荒谬,然后我心里有了两个猜测,第一个是你并没有死,而江毅知道这一点,第二个是……你的身世可能有什么秘密。这也是你离开后我主要调查的两个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