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你的感情没你想象的那么单薄,”宴云楼说,“是有悔恨,有自责,但是你难道……你从来没感受到我对你的喜欢?”
喜欢吗?江辞醉醺醺的,心里模糊地闪过很多旧日场景,昏暗夜灯下晚安前的吻,交叠濡湿的火热肢体,他给自己上药时会鼓起嘴吹吹伤口,像是对待小孩子,还有很多,一起静默无声的看一片粉色的天空,危险时毫不犹豫地扑上来挡一颗子弹,
“……不管有没有,其实对我已经不重要了,如果你答应我,也许我们往后偶尔见面,还能像普通朋友一样相处,你说呢?”
“我不同意,”宴云楼几乎是咬牙切齿了,“江辞,我告诉你,你想都不要想。”
这次谈话不欢而散,紧接着Dylan与他联系,态度客气地告知Alcoholism已经重新装修完毕,请江先生亲至检查,如有问题他们可随时改正。
生活重新步入正轨,江辞临近中午起床,在公寓楼下遛遛小Bobby,去店里巡视一圈,坐在办公室跟卢恩旭等人开远程会议,然后在人声鼎沸的夜晚在酒吧角落喝一杯酒,微醺的时候靠在中心公园的长椅上看Bobby在眼前撒欢,午夜时分回家沉沉睡去。
只不过宴云楼会在固定的时间出现,比如按时来送早午饭,接他下班回家,在晚上带着仍然精力充沛的小金毛去跑步,江辞说干了口舌也无济于事,最后只能由着他去。
他们表面上轨迹交缠,其实仍然泾渭分明。
宴云楼常去他家,有时落一件毛衫半只袖扣在沙发或岛台上,江辞夜里十二点也会站在走廊上敲门还给他。
“先放在你那里吧,我经常过去,不一定什么时候就用到了。”宴云楼加班,刚灌了一杯咖啡,脸上带着一副平镜给他开门。
“不用了,你拿回去。”江辞说,他把领结递过去,没多看他一眼,转身回了隔壁。
又有一次宴云楼接江辞回到家,他将刚买的火鸡加热端上桌,去卧室叫江辞来吃饭。
一开门,江辞正在换衣服,白色T恤套在头上,露出胸前大片的肌肤,下面牛仔裤也解了拉链,松松垮垮堆在胯骨上。
宴云楼愣住了。
江辞将T恤拉下来,没什么语气地对宴云楼说,“出去。”
这样的事还有很多,宴云楼买给他的车,每日是宴云楼上下班接送他的时候开,若是江辞自己出门,仍开他那辆旧的快要散架的福特,从没有动用过它。
他家里有一把宴云楼给的公寓钥匙,那次宴云楼出差回来,看见江辞冰箱堆了一盒七只坏柠檬,他说是喝酒少了一点柠檬汁调味,但是市中心的超市只出售八只打包装。
宴云楼问他,“我不是刚买了一箱放在家里,为什么不去隔壁拿?”
江辞不说话。
他从没想过用手里的钥匙打开宴云楼的房门,甚至没想过打电话向他询问一句。
还有Bobby,他唯一的家庭成员,江辞去旁边城市考察客户,把Bobby托给了阿凡照看——即使宴云楼才是那个天天带它遛弯给它买狗粮的人。
他拖着行李牵着Bobby出门,正撞上宴云楼返家,他以为江辞要走,又痛苦又伤心,也万分不理解为什么他不能是那个帮忙照顾小狗的人。
日子就这样过,是比刚开始少了点火药味,但江辞也不算完全接纳宴云楼。说起来其实有点无趣,但难为宴云楼对他照旧不错。
他与卢恩旭的新生意进展顺利,他们两人分工合作,卢恩旭主外江辞主内,从Sander那里接手的公司原本主要提供新能源应用解决方案和服务,卢恩旭用他敏锐的商业嗅觉瞄准了动力电池行业,彼时新能源车尚未崭露头角,更多的人认为其取代油车是天方夜谭,然而OLELON已经组设实验室,针对高电压技术、电芯温控、单电芯能量管理等技术进行研究,并抢先寻求与造车企业的合作。
经营酒吧可以算得上是江辞的舒适区,OLELON却有所不同,即便是江辞,也不得不熬过最初的复健期,付出绝大多数的时间和精力投身于这项新生意。
这带来的好坏都十分明显,坏处是他受过重伤且多年间没有好好修养过的身体再次加速衰弱下去。他更加频繁地感到痛苦和虚弱,然而好处是,他工作时的精神状态反而达到了他这些年来最好的时候。
但这像是把他从中间劈开,分裂成了两个人格,一个像青年人一般充满了挥霍不尽的激情和热血,另一个却垂垂老矣,无法再接受哪怕再多一点的工作和压力。如果他从现在开始戒断药物,加强锻炼,合理休息和饮食,花费一些时间,从长远来看他的身体状况未必不能转好。但是江辞选择了一条立竿见影的路——加大服药的剂量,用烟酒代替睡眠和营养的补给,即使这代表着对生命的透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