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毅前些天提出来说要开设一个安保公司,把流风堂的生意变成正经生意。
江辞琢磨了一下,这件事并不好办。
说是私人安保,但其实江家养的这些人干的是暗杀行刺和伪造事故的活儿。如果把这个堂口变成合法公司,那帐怎么走?合同怎么签?审查怎么应付?如果把原本的这些业务全都一刀切,只做正规安保工作,那堂口里这些身怀绝技的亡命之徒也许会被道上的其他家族接手,从而威胁到江家的地位。流风堂提供的服务几乎遍布江家所有的业务,比如军火的护送和娱乐场所的管理,同时它还是江家与其他各大家族建立往来的重要手段,这种变动绝对会带来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后果。
“公司还是要开,明面上的那些应付检查,其他的业务私下里做,这样不行?”江毅有点不耐烦。
“那万一私底下的业务出了事……”
“合同上做点手脚,这些人都是法盲,出了事就是底下人的私人行为,把公司摘出去就行了,这还要我教你?”
江辞心头一震:“父亲,这些人命都卖给江家了……”他突然顿住了,话勉强在嘴边一转,“如果真的出了事,顺藤摸瓜,难保不受牵连。”
“那就在出事之前铲除这些隐患,”江毅摘了眼镜,那双狠戾的,冰冷的眼睛毫无阻碍地直直盯着江辞,“江辞,心软是成功的大忌,你听明白了吗?”
江辞眸光一闪,微微低下头,说了声“是”。
“这件事真做起来是有点麻烦,所以这段时间还要辛苦你,没事的话就早回去休息吧。”江毅语气和缓下来。
江辞态度恭顺地向他告辞,转身出了书房的门。
第6章
向北站着江家大宅的门外,手里拿着江辞的西装外套。
他站的很直,肩背绷成了一条直线,右手贴在工装裤的裤缝上,整个人像一柄锋利的长刀。
已经在门外等了很久,但他脸上却没有丝毫不耐的表情,一双尖锐的眼睛紧紧盯在门上,目光沉稳而幽深。
直到江辞眉目阴沉地从门里走了出来。
向北快步迎上去,将西装抖开披在他身上,低声说:“外头冷,先穿上外套。”
“没事。”江辞随口应了一声,但很顺从的微微塌了一下肩膀,把手从西装袖口里伸了进去。
外头不是说话的地方,两人默不作声地坐上了车。
性能极好的黑色轿车很快流入傍晚的街道,窗外斑驳的街景一扫而过,霓虹灯的光滴落在江辞脸上。
没人开窗,车内形成了一个狭小的密闭空间。
江辞靠在椅背上,眼神发散,手指在膝盖上无规律的点了点——这是他思考问题时下意识的小动作。
向北知道他心情不好。
其实这些年江辞在面对江毅和付芊的时候一直还算平静,不是他脾气好,而是强逼着自己放宽心。他曾经跟向北说过,要是什么事儿都往心里去,他早就让这一家子给气死了。
向北记得,很多年前,江辞最后一次在江家大宅失控,是那一年付芊过生日的时候。那时江辞才十二岁,刚从寄宿制小学毕业。付芊的娘家家世很雄厚,几个哥哥别管成不成器,因为背靠付家和江家,都混的人模人样的。付芊的生日宴设在江家大宅,她几个哥哥大概是为了讨好付芊,又或者是觉得江辞的存在对自己的外甥是个威胁,明里暗里的一直拿江辞说嘴,当面说的话很难听,说他是个累赘,小小年纪就性情阴暗,不懂得礼貌也不开朗,长大了还不一定怎么拖累家里人。
江辞都忍了。
但在餐桌上的时候他们又开始发难,不满江辞对付芊的称呼,一定要江辞改口叫“妈妈”。
江辞一掀眼皮,眼神阴沉沉的:“我妈妈已经死了,”他看向付芊,一字一句地问道,“阿姨,你要做我的妈妈吗?”
那天的结局是江毅当着所有宾客的面打了江辞一个耳光。
江辞仿佛是被这一个耳光打醒了,从此开启他的演员生涯,再也没跟这个家里的任何人起过龃龉。
所以向北想不出来,江辞今天为什么会表露出这种,几乎称得上是失态的情绪。
“阿北,”江辞在车后座上叫他,声音清凌凌的有一丝疲惫,“我有个事儿要跟你说。”
“嗯,我听着。”向北稍稍放慢了车速,将车载空调关小。
“老头子给我下了个命令,”江辞揉了揉眉头,目光晦暗深沉,天生带笑的唇角绷成了一条直线,“他让我搞个安保公司,洗白流风堂。”
向北愣了一下,从后视镜里看向他。
“其实前一阵我就在考察这个事儿了,一直没跟你说,是怕你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