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是将近傍晚之时,那黄昏从阁楼外沉落,阁楼里昏昏暗暗的,阴冷得发蓝。
颇有富态的背影坐在窗前,不断有浓浓的烟味从他的指尖中缭绕升起,随后钻入窗扇开启的罅隙里,悄然溜出房间。
“爷爷,怎么不开灯啊?”阮清晟示意管家可以把门带上了。
阮敬雄没说话,也没回头,只是又吐出了口烟圈。
“爷爷?”阮清晟抱着平板走过去,拉了张明式八仙椅端正地坐下。
她这才看到,阮敬雄的脸上,像是忽然老了十几岁。
那本该是富态的圆润面庞,耷拉得似遭了几百倍的地心引力。
阮敬雄扭过来看着阮清晟,一言不发。
阮清晟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看不懂阮敬雄的目光里到底是何种情绪。
不一会,阮敬雄回头又嘬了口烟斗。
“哎……”
那一声长长的叹息宛如从坟地里自掘坟墓爬出的冤魂怨鬼。
只听他低语道,“想来也不知道那孩子会像你小姑,还是会像你小姑父。”
“我去找人问了,堂弟四年前已经死了。”阮清晟压根就不想跟阮敬雄玩哀哀怨怨那一套,把话挑明了,“爷爷,你当真是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吗?”
阮敬雄目光闪烁,望向远方,猛地嘬烟嘴,一阵吞云吐雾后,“咱阮家的基因都是长开以后才逐渐露出由头来的,以前长的都不像。”
阮清晟有些烦了,她深知这老爷子是觥筹的好手,话里总是半真半假、似是而非的,没想到他对自家人也这样,“爷爷,你不觉得小姑姑死得有点太冤了吗?”
阮敬雄把烟斗往那案几上一搁,又是长长呼出气来:“你个黄毛丫头,毛都没长齐呢,这事,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很多事情,你不懂。”
阮清晟瞪着他,“我只知道小姑的墓都没迁进祖坟,不知道什么利害关系。”
“咚!”
衰老的大掌砸在铺着米色毛毡毯的案几表面。
桌案震动间,毛笔从笔搁上滚落,将一字未写动的泛黄洒金宣纸的边角染上墨迹。
雕刻着镂空图样的圆形砚台里,浓稠的墨水翻起涟漪,又逐渐变得平静。
阮敬雄的脖子、面色如酱色红,怒而低语道,“小晟,你年纪小,口出诳语,我不怪你,以后,莫要在我面前提这件事,出去。”
阮清晟跳起来,怒哼:“哼!出去就出去!”
走到门口前,她依旧忿忿不平,回头吼道,“她可是你女儿!”
阮敬雄咆哮:“出去!”
阮清晟怒得一把拉开门,“邦”地把门带上,刚准备下楼,便看到管家满脸无奈。
管家叹了口气:“哎,大小姐……”
“别劝我!”阮清晟把管家正要张口的话语给堵了回去,转身进了电梯,进了自己的套间后,一屁股坐到了小客厅里沙发上。
“气死我了,哪有这样的!”
阮清晟是越想越气,于是给林笑打去电话。
林笑这边刚从搏击训练里下课,看到阮清晟的电话,心喜,赶忙把电话接起:“小晟姐?”
“林笑,你晚上有没有空?”
听到阮清晟的话语里带上了情绪,林笑用长条浴巾擦擦身上的汗后,将浴巾挂到脖子上去,“有的,今天挺闲的。”
“晚上陪我喝酒!”
林笑有些为难:“你又喝!少喝点!”
阮清晟把嘴嘟上天了,“我不高兴!喝点酒怎么了?”
林笑劝道,“你就不能换一个发泄方式么?总喝酒怎么行,会伤身子的。”
阮清晟更气了,哇,她只不过是想喝点缓缓,居然还被林笑管着,于是她干脆快刀斩乱麻,“那我自己去!”
说完,阮清晟挂了电话。
林笑正想说些什么,听到电话挂断的声音,纳闷:“喂!”
他把手机拿到脸前叹气,“哎,劝不动。”
这时,陆见帆从浴室里走出来,看到林笑一脸苦闷,问,“哎,林笑,怎么了?”
“没什么。”林笑把手机关了放包里,“你今天跟那阿强打得挺精彩啊。”
“害,还行吧。”陆见帆走到自己的柜子前拿浴巾擦头发,“老实说,我还是觉得自己有点菜。”
林笑诧异,“赢了还觉得自己菜?”
“嗯……”陆见帆想到什么,似乎心有余悸,“那时我见过阿陨的搏斗术测试,怎么说呢,得打成那样的才得算强吧。”
游刃有余,拳拳干练、到位、精准、切中要害,不仅如此,他可算作是中西拳法贯通的全才,各式各样的变法拳术层出不穷,都给一旁的教员和武术师父们给看傻了。
要不是这只是一个测试,两人都戴着厚厚的护具,恐怕……对方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