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娘单手撑着头,懒懒娇声:“既如此,那官爷想知道什么就问吧。”
倒是个爽快人。
不过这样也好,直来直往的也省了事。
燕宁组织了一下语言:“不知你对杜若娘了解多少?她平时在楼里可有交好的姑娘?有没有心上人什么的?最近一两个月有没有什么异常?”
莺娘拧眉啧了一声:“怎么全是有关她的?”
燕宁只是礼貌微笑:“还有劳姑娘解惑了。”
莺娘突然盯着燕宁定定看了几秒,见她目光清明神情和缓,心中不觉有些复杂。
干她们这一行的迎来送往的各种各样的人见得多了,旁人对她们的态度差不多也就那样,左不过就是嫌弃轻贱鄙夷之类的,久而久之也就看习惯了,可这个小公子对她们的态度却不一样。
就像方才在二楼凭栏处倚着的时候,她只是玩笑似的随便挥两下帕子,底下的行人要不就是面露厌恶赶紧走开,要不就是迷恋垂涎,只有他,惊讶过后就朝她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那一瞬间她仿佛听到了花开的声音,这也是她见到他进来会急匆匆下楼来找的原因。
只是没想到,他是来办差的衙门官爷,更没想到的是...他原来是“她”。
“杜若娘啊...”
莺娘眼睛微眯,哼笑:“我跟她关系一般,没有多熟。”
“杜若娘是八年前来楼里的,从前听说家境还不错,后来家中犯了事落败了,她是被妈妈花了二十两银子从人牙子手里买回来的,因她容色好,又弹得一手好琵琶,妈妈就没叫她接客,只专心培养她的琵琶技艺,直到五年前她凭借一曲游湖惊梦震惊四座,坐上了玉楼春花魁的位置。”
“杜若娘这个人呢,说话温声细语的,平时也不争不抢凡事都不掐尖,平常没事就只待房间里练她的琵琶,在楼里的人缘算不上好,也谈不上差。”
莺娘淡淡:“她心里看不上我们这些人,因此也不爱与我们来往,可她与我们说到底又有什么区别呢?”
莺娘勾唇:“清倌又如何?说白了还不就是个妓。”
既然已经深陷泥潭,就不要再想着能干干净净的爬出去,这就是个无底深渊,千人枕万人尝也不过是早晚而已。
听出莺娘话中的嘲讽,燕宁眉头微拧,从她的话中差不多能拼凑出杜若娘的脾性,或许是幼年家境不错的原因,杜若娘对自己沦落欢场污浊之地心有厌弃,连带着与楼中姑娘都鲜有来往,平时都是独身一人。
“至于官爷问的她有无心上人...”
莺娘一撇嘴:“杜若娘的眼光可高的很,像来楼里喝花酒的这些恩客她怕是看不上,再说了,这是她的隐秘,有没有喜欢的人我又如何能得知?”
燕宁眉头拧起,追问:“那你们楼里有没有戴面纱的姑娘,平时跟杜若娘走的近,能自由出入玉楼春的?比如说...”燕宁顿了一下:“能出去帮杜若娘买点心?”
杜若娘桌上摆的是孙记的糕点,而莺娘这里的却是楼里自制的,也就是说玉楼春其实是有厨娘专门做点心的,杜若娘是花魁,因为赚得多,吃穿用度也不差,她吃的点心既然不是统一采购,那怕就是有人帮着代买,就是不知道是龟公还是丫鬟。
“买点心?”
莺娘眉头缓缓皱起,似乎是在回想,还没等她开口,突然就听外头传来一阵喧哗声,乱糟糟的,似乎是有人在撒泼叫骂。
“什么情况?”
“估计是有人喝醉了酒撒泼呢吧。”莺娘随口道。
秦执已经朝门口走去,正推开门探头探脑往外瞧,门一打开,外头的声响便毫无阻挡的飘了进来——
“你个臭婊子,没见爷在这儿站着吗,你就闷头往前冲,想要投怀送抱也不看看自己这副尊容,给爷提鞋爷都不要,爷今儿刚换的新鞋结果就被你给踩脏了,还不快给爷舔干净...”
骂骂咧咧的男声传入屋内众人耳中,众人眉头齐齐一皱,只有莺娘一脸冷漠,显然对此场面已经见怪不怪。
燕宁愣了一下,也起身往外走去,想看看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然后就看见一楼楼梯拐角处围着一大圈人,其中一个尖耳猴腮形容猥琐的中年男人,此时满脸怒容十分嚣张的就要将脚往面前跪坐在地的一个青衣姑娘脸上凑,嘴里还骂骂咧咧说什么叫她给舔干净。
结合现场情况和刚才听到的话来看,应该是这个青衣姑娘不小心撞到了人踩到了这男人的鞋子,现在这男人就不依不饶叫她给舔干净,这多少是有些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