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道:“不许认错。”
似乎是发生了一些细微的、不怎么能叫人发现的变化。
尽管陈三愿并不在意。
他点头,“齐延。”
这个名字被他念得极为含糊,可能也带了点敷衍的意思,他没怎么睡饱,就显得恹恹,也没什么力气,哪里有什么精力去窥探外界的变化?
人类这样复杂。
他只最后小声得哼哼唧唧道:“明天见。”
所幸还有许多个明天。
明天,或者后天,又或者大后天再来慢慢思考,再来慢慢探索,再来慢慢进行关于人类的学术研究。
总有一天能明白。
即便,不是现在。
……
高一的课程讲到尾声的时候,陈三愿终于能抱着大题钻研。
他已经不需要进行最基础的讲解,公式大多已经理解,试卷后的大题也进行尝试,结果显著。
从一只什么也不懂的猫变成一只博学多才的天才预备猫,当然是一种进步。
即便他自己没什么感觉,但在几个月内突破此等成就,可喜可贺。
消息传播得很快,先是齐延在饭后破天荒夸了他:“不错。”
仅仅只有两个字也足够陈三愿翘起尾巴,表达开心的方法还是照例,指头提着唇角向上勾起,又捏着脸颊肉挤出一个滑稽的笑。
齐延目光在他面上停留一瞬,又移开:“不要骄傲。”
为什么不能骄傲,小猫就是要夸奖,要很多很多的夸奖和爱,才能活下去。
陈三愿歪着头,叫他的名字:“齐延。”
又望着他,机械一样冷静的声音没有一点波动,然而齐延确确实实能从中听出困惑,他摇着身后黑长一条柔顺的尾巴问:“为什么?”
长发飘啊飘,扰人清闲。
青年的头发长长一些,碎发也长出来,盖住了本来冰冷的脸,显出几分刻意伪装的柔和,动作却依旧一贯的冷漠,或许也和他的性格有关,生活环境如此,怎么也生不出温柔的性格。
他抿了抿唇,又伸手拍了拍他懒散靠在椅子上扭成一团的背,“坐好。”
坐好有什么好处,坐不好又有什么坏处,齐延自己从未讲过,自然小猫也不能理解其中严重意味。
可是他很听话,乖乖照做。
又将脑袋垂下来,凑到青年的手下,晃了晃头发,讨巧的模样。
齐延伸手,搭在上面,轻轻柔顺,又抓着他有些散乱的头发,冷声问:“皮筋。”
陈三愿乖巧奉上。
齐延就给他将头发重新梳好后扎起来,动作已由原先的生疏逐渐变得熟练。
这栋空洞洞的楼房里,仅仅生活着两个原住民。
中年女人姓刘,一般负责楼房里所有细微的事项,大致卫生,小至饮食,大多只靠她一人践行。大多数时候,齐延不能见到她,只有在学习,或者夜晚被陈三愿叫去解答问题才能捕捉到她的身影。
她生得干瘦,行为处事与她面相相符,极为干练,然则即便如此能干,也并非所有时间都能守在陈三愿身边。
譬如头发这件事,他大可以眼不见为净。
然而。
齐延猜测自己或许是有某方面的强迫症,也可能只是单纯为了那份不菲的工资,总之,这些水到渠成的事情不必多说。
本来,自己也只是为了钱。
思绪飘远,他手下失了重 ,陈三愿扭头,发出一声轻微的抗议:“疼。”
齐延收回这些纷乱的情感,绕了两圈,将这条长长的黑发梳顺。
陈三愿从椅子上下来,往客厅跑去,饭后自然是需要休息一段时间,他想看着电影入睡,跪在影碟盘子前翻找。
齐延预备回到房间休息,起身,刚准备将椅子收回桌子底下,口袋中的振动令他紧绷神经。
他几乎下意识捏紧了手心。
指甲陷入肉,疼痛是应该的。
只有疼痛尚未消散,才能铭记那样黑暗的过往。
他加快步伐,向楼上走去,及至到了房间,才翻开手机,盯着上面的号码。
如同冤魂缠绕,是甩不掉的,就像老鼠,越是富饶的家庭越是吸引这类肮脏贪婪的生物。
他们是杀不死的,也无法杀,一只露出头,就有无数只等待你的发现。恶臭的巢穴中窝藏罪恶的种子,竟然也妄图伪装身世,混入干净明亮的家庭。
虚伪至极。
他吐出一口气,黑暗中,缓慢勾起一个冷笑,窗外的阳光洒落在他的脸上,一半漆黑,一半光明。
契而不舍的第三个电话打来,齐延终于摁下拨通键。
一个笑在阴影下显现,居然显出些许真挚。
一字一顿,虔诚仿若默念祷告。
“齐勇。”
青年的目光延续至窗前的兰花,阳光洒在上面,多么美丽的生物,一动不动就能散出生机,他几乎产生了虚拟的幻想,一个对于美好生活的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