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些眉目生在一人身上,却显出几分俊秀,就像书本中常说的盛极必衰,惨到极点也显出一点好处。
断眉尾一颗痣生得恰到好处,一瞬间冲淡了这些冷的不敢让人接近的戾气,
他回过神,从破烂的行李箱里找出充电器,手机连接上床头的插座,他终于长摁开机键,听见熟悉的开机音乐响起,光亮一瞬间笼住他的所有情绪,仿佛一瞬间将他吸入了另一个世界。
充斥着绝望和数不清的淤青落魄的往日。
纯白的世界染成黑色。
一只稚嫩的手臂在阴暗的雨天挥舞着哭泣,母亲倒在血泊中,头上是父亲用木条抽打出的青紫伤痕,那上面渗透出血迹,好多好多血,将这个世界染成红色。
绝望化作一只饥肠辘辘的野狼,在荒原中追逐着,嘶吼着,最后将他剖开入食。
于是白光消散,无数的电话来电将他淹没。
他熟视无睹,点开通讯录,寻到熟悉的号码,手指微微停顿,转而拨打。
电话那头传来嘟嘟的声响,及至等了十几秒,那头才接通。
呼吸声一瞬间代替了言语。
青年沉默片刻,才出声:“妈。”
……
齐延的工资发放在一张卡上,是预先就准备好的卡,里面提前存储一个月的工资,也算是提前试用,就和货物一样,总得试试才能知道能不能符合自己的胃口。
截至目前为止,陈三愿并未表现出不适。
刘阿姨在空闲时候拨打电话给了李雯,又将这个消息传达给她,言语或许也带了点自己的猜测:“相处得还不错。”
李雯将这个信息传达给陈嘉润,等到凌晨,才收到位于世界另一端的某个国家传来回复——
那就接着用吧。
于是工资卡在某个清晨送到了青年手中。
几万块钱。
多么奢侈。
齐延将这张卡连带密码一齐寄给了母亲。
邮寄时陈三愿正站在二楼的窗前,他惯常喜欢发呆,无缘无故可以盯着一个事物许久,就像幼年时探查蚂蚁搬家那样,他观察楼下这个突然出现在家里,担任原先陈自祈的教导职责的青年,看见他穿着的发旧的外衣,在微风吹拂下掀起,又看见他抬起手,将一封紧密包好的信封送给邮递员。
他的面上理应是没有表情的,此时却舒展开,眉头上挑,不再总是阴沉着蹙起,看起来也不凶了,似乎比往常要更好亲近了。
他转身,又挺直腰板,伸了个懒腰,于是微一抬头,正对上一双充斥着求知欲的眼睛。
那双眼睛过于明亮,也过于透彻,没有一丝杂质,在旭日的映衬下盈盈生辉。
他发现了青年的注视,却一点没有偷看后产生的心虚,静静宛若雕像。
他们凝视又对视,青年正要移开目光,又看见他依照往常那样,两根手指抵在唇角,向上勾起,展露一个滑稽的笑。
笑容并不好看,也并不适合这个冷漠的孩子,没有常识的、除了钱一无是处的富家子弟本该是他最讨厌的存在。
他抿着唇,渐渐显出一点红,可能是心绪渐乱,人的情感在拥有一段足够遥远安全的距离时会被无限放大。
无由来的躁动扰乱他的举动,尽管面上并不显眼,但凌乱的步伐暴露他的理智。
风暴即将在不久的将来席卷而来,位于风浪中心的人还在独善其身。
陈三愿摸着手中的书本,站在窗前,等待底下再没有那道高挑的身影才收回目光,又迷茫得捧着脸。
人类,真是奇怪。
青年的态度似乎并未有什么变化,或许有,但是陈三愿看不出来。看不出来的东西就约等于没有,没有他也从并不会勉强自己。
猫只有这点好,只需要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不需要思考麻烦的同类,陈自祈教会他的,只需要乖巧等待主人回家。
如此,就能成为合格的家猫。
悠闲到这种地步,常常会觉得过分无聊。
而无聊时总是要找新的玩具。
陈三愿发现青年的变化,是在一个午后。
那天下了雨,大雨,风声呼呼,将门吹得砰砰作响。
陈三愿下课后,原先是趴在沙发上看电影的,他唯一算得上业余爱好的行为就是看电影,观察里面人的情感,即便他并不能看懂其中思绪,但观察总是一件有趣的事。
他将自己全心全意投放入这项伟大的工程中,不知不觉睡着了。
不过这也怪不了他,雨天就是适合睡觉啊。
他将自己蜷缩成一团,又像回到了最初的开始,在福利院的日子。
那时候的自己就好像是这样的,总是寻觅到一个安静的角落,当然,第一选择还是角落的那个沙发,他趴在上面披着外套,将自己投入无尽的黑暗中,摒去人群,回归最初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