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延为他倒了一杯水,冰凉的水入肚,为他带来一丝清醒。
他并不知道在外人眼中自己多么脆弱,脸色苍白,面容消瘦,这些年养的膘全都没了。
他觉得有些冷,尽管空调开着,还是觉得有些冷。可能是窗户没有关严实,又或许是心情不佳。他总有些萎靡不振。
齐延打开了灯,驱散了黑暗。
白亮的光照得他眼睛疼,可是青年的脸显现在白光下,眉目淡淡,一如既往,让他不再那么害怕。
“饿了吗?”青年问。
小愿摇头:“不饿。”
“睡不着吗?”
“嗯。”
那可难办,齐延没哄过孩子。
思来想去,他找了条红绳,给小猫表演了场翻花绳单人秀。
灵巧的手穿过细长的线,几个眨眼,就变了繁琐的图样。
魔术一样。
小愿看得聚精会神,没有说话,偏偏显出几分认真,好像真在记步骤。
齐延收回手中的线,弯腰去看少年的眼睛,自己也摸不清思绪,还得问他:“好看吗?”
少年点头:“好看。”
这是最高表扬了,小猫夸不出什么惊天动地的称赞。
齐延有一瞬间觉得唇角上扬,露出一个笑。他怔愣一瞬,伸手摸上自己的唇角,那个笑又消失不见,好像他的错觉。
他从未笑过。
正当他罕见发呆的过程中,少年终于绞尽脑汁,想出来第二句夸人的话:“很厉害。”
好吧,猫也是需要鼓励人类的。
毕竟是勤劳的小奴隶嘛。猫奴不就是这个意思?
青年还在发呆,小猫咬他的手指,含糊道:“齐延。”
“你怎么这么厉害。”
猫的天赋异鼎,熟能生巧。即便是夸赞这样难的事也能脱口成章。
冷漠如冰山,终也有融化的那天。
或许,这就是人类口中的亲近吧。
小猫盯着青年微红的耳尖,如是猜想。
……
陈嘉润的书房宽敞,除他之外,鲜少有人能进。
陈自祈是其中之一。
或许是因为早年太过溺爱的缘故,陈嘉润盯着眼前站定的青年几眼,终于闭上眼,叹了口气。
——将他养成无法无天的模样,其实是他的失责。
在妻子产后抑郁的过程中并未尽到一个丈夫的责任,在孩子最需要管教的时候并未给他一个合格的童年。
至于自己的疏忽,令原本的亲生孩子流落在外,养子娇纵,无法无天。
一切轨迹皆是因果。
可惜叹息也解决不了问题。
书房一侧,地面上堆积碎裂的陶瓷片,新鲜出炉的碎片里还沾着温热的茶水,嗅起来有股淡淡的茶香。
边上,站着一个青年人。
阴影里,也看不清脸,说话声倒是一如既往气人:“他在哪。”
自己未来还不清楚,尚且没有把傲气卸下,我行我素到这个地步,陈嘉润即便再宠爱他,也不由恼火:“他是你弟弟!”
“早就不是了。”
青年语气嘲讽,“福利院里出来的孩子,你关心过几天,当时也是你送给我的,那就是我的。”
“他是一个人,你把一个人关在那个地方!”
“那又怎样,我养他长大,”青年声音低沉,“他长在我身边,就是我的。”
冥顽不宁,扭曲至此。
陈嘉润气急,几个玻璃杯甩来,恰有一个砸在青年的额角。
一道血痕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柔软的地毯。
“陈先生,对不起。”
他忽而又极礼貌,认真弯下腰,开口:“不要生气,因为我这个养子实在不值得。”
身份暴露那天,就该意识会有这样一天。
陈嘉润又觉得心头阵痛,难以忍受。直到如今,已经过了几个月,他还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他看着眼前的青年从不会说话的幼儿长到如今的年岁,也知道这个过程多么艰难,恍惚中又想起童年时的许多记忆。
实在是令人痛彻心扉。
原先那样可爱的孩子怎么会变成如今这个模样?
难道真是他的教育出现了问题?
仿若一瞬间老了许多,他摇了摇头:“你不必这样气我。”
“不论怎样,那个家,你不必回去。”
陈家又不是养不起两个孩子,纵使这个看不顺眼,那就把他先送去国外,也好放他自己想想,自己的未来。
留在国内的那个就好好补偿。
否则还能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
他原先预备将这个计划讲给陈自祈听,却得到他的拒绝:“不,我能走。”
他语气平静,丝毫没有生活被打得天翻地覆的困苦,至于这些日子的敲打也一并收下,脾气磨得好似没有:“但是我有个条件。”
“把陈三愿,交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