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延的拥抱不会这样。
他的拥抱是轻柔的,像抱着一块易碎的陶瓷娃娃。
令小猫格外舒适。
这个想法刚刚冒出头,又被外面的交谈声打断,于是他短暂收回思绪,竖起耳朵窥听人类的争论。
宋束上前,一双碧蓝的眸子,面上却罕见没有带笑:“哥哥,你误会了。”
他欲言又止,实则在拖延时间。
陈自祈没有应答,只是眉头终于蹙起,冷声:“滚开。”
冷硬的拒绝并未令金毛退却,他坚持道:“这件事,其实和我们没有关系。”
“你是说,他主动跑到你家来找你?”
小猫不认路,连陈家大门都没出过几次。
胆子也小,没有外人牵引是绝对无法离开那座偌大的城堡。
宋束一顿,显然也听出嘲讽的意味,明白怀疑的种子已经埋下,如何也扭转不了,只好解释,“不是,我们见到他的时候,他就已经……”
已经什么?
已经和别人在一起?
宋芙抓住哥哥的胳膊,狠狠一捏。
宋束话头一转,“他……他就已经流浪街头,是我们将他救回来的。”
不能将陈三愿这段时间和别人成日呆在一块让陈自祈知道,成了这对兄妹难得的共识。
脆弱的小猫不能忍受这份怒火。
他重复:“哥哥,我说的都是真的。”
陈自祈没有耐心与他纠缠,抱着小猫向前走了几步,“让开。”
宋束没动。
一楼忽而起了一阵躁动。
似乎是从楼上引发的争吵。
陈自祈喜静,向来不是爱凑热闹的人,何况他已经找到了失而复得的宠物,忙着回家,无论如何也腾不出精力去观察四周人的窃窃私语。
“楼上在找谁?怎么冒出来那么保镖?”
“谢家小公子说丢了什么东西,叫了不少人帮忙找呢。”
“谢家?哪个谢家?”
“谢冶啊,那样出色的青年才俊!”
问话的连连点头,忽而一顿,又迟疑道:“听这动静这么大,不止他一个吧?”
服务生眨眨眼,“当然不止,听闻柯家小姐也在帮忙。”
“话说柯小姐不是你们少东家,就这还能把东西丢了,你们这防护意识不当啊。”
“什么东西啊,听说是丢了什么人……”
“什么人,值得这么兴师动众?”
这问题没人知道。
谢冶沉着脸,好不容易在众小姐里脱身,其中不乏养父重点要求他结识的人,实在不好得罪,一群女孩闹腾得他头晕脑胀,又不好将话道明。
“那个男孩是谁啊?”
“长得这么漂亮,谢冶,你认识啊?”
……
诸如此类提问,令他不堪受扰。
好不容易脱身,出了门,柯漾望着他,冷声道:“监控还在调,目前没有踪迹。”
谢冶气闷:“你们餐厅这么多人吃干饭的,一个人都注意不到?”
柯漾吐出一口气,冷笑:“谢小公子出手大方,大家全凑上来巴结小费了,一楼还剩几个人?”
吵来吵去也没个头绪。
……
齐延收到讯息时,正往一楼赶。他没有谢冶无法脱身的麻烦,几乎在少年刚刚动身就已经有了预兆,起身要抓住他的手,却感到他挣扎逃脱的战栗。
像是要被人捉住的幼兽,那样可怜。
这样的少年,齐延没有见过。
近乎在他发怔的十几秒里,少年夺门而出。
错失了最佳的追寻时机。
齐延收回思绪,最后巡视一遍同层包厢,往楼下走。
手机放在口袋里,猝不及防响起短信铃声。
他并不在意。母亲作息规律,这个时间点已经早早睡下,只有可能是父亲发来恐吓短信。
然而当铃声第二次响起,他顿了顿,正要将手机关机。
翻开屏幕,陌生的号码发来一条讯息。
旋即,快速下楼。
三步并两步,最终,停在一个隔间门口。
卫生间。
阴暗潮湿。
逼仄安静的场所。
水池里的龙头滴水,发出滴答声响。
他推开门,看见凌乱的外套落在地上。
那是少年离开时,由他亲自为他披上的外套。
孤零零落在地上,散着淡淡的皂香。
一地狼籍。
……
陈三愿重新坐上温暖的汽车,却头脑发晕,一阵干呕。
他晕车的毛病似乎总也治不好,公交车还算能接受,汽车却始终无法适应。
晕车无法根治,为了缓解痛苦,只好努力陷入睡眠。
睡眠是治疗晕车最好的良药。
或者说,远不止晕车。
睡觉能够逃避现实的烦恼,同样也能暂且忘却饥寒交迫的困境,遗忘现生的痛苦,于富人穷人如此,于小猫同样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