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他说,“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苏沂修没听出他话里的意思,神情里带着些茫然。
他接受了?
心中不由得升起几分期冀,苏沂修试探着开口:“所以呢?”
一颗心脏不安分的跳动,他竟有些紧张。
“我说知道了,”陈风深吸一口气抬了抬眼说:“我考虑一下吧。”
一片杨絮擦过肩头落下,苏沂修心又沉了回去。
到底是他想多了,怎么可能这么快。
考虑一下,不过是人们惯用的拒绝的话术。
但还未等他作出反应,清朗的声音和风入耳。
“我考虑好了。”
“我想试试。”
阳光投进陈风的眼眸,将本就色浅的瞳孔映得金黄,这双眼睛的主人正专注的看着他,苏沂修轻笑着颔首道:
“好。”
人生中总是会出现无法言说的微妙时刻,就如同现在,苏沂修站立在墓前,手边是他曾经的爱人,而他面前,是想要来爱他的人。
夜落细雨,滴答半宿。
第二天的早上八点,陈风如往常一样给苏沂修发去问候的信息,仿佛昨天晚上什么都没有发生,仿佛那场在杨衫墓前的坦白同寒暄一般寻常。
陈风不过第一次正经恋爱,他不信邪,他偏就要找自己喜欢的。
管他跟谁好过呢。
昨天晚上陈风思考人生硬是半夜没睡着,第二天八点半顶着两个肿眼泡,在陈青的“友好帮助”下,才准时来到了医院。
陈风带的东西很齐全,面包,香肠,酸奶,他越吃越来劲,没看见对面大叔越来越差的脸色。
“小伙子,你别吃了,我闻见味儿就恶心......”
陈风这才发现自己的行为有失妥当,连连道歉说:“不好意思啊,我不吃了......”
第四瓶挂上来,点滴进入输液港的导管流入全身,陈风才开始真切体会到化疗的威力。
反胃的感觉愈发凶猛,好像有人攥着他的胃,还在里边点了火。
难受得紧,他喝了几口凉水,试图把那感觉压下去。
陈青看着皱起眉头的陈风,凑上前问:
“怎么回事?不舒服?”
陈风闭着眼点点头,陈青看了一眼挂在输液瓶旁的药物清单,已经快要结束了。
“还有两瓶就挂完了,上次医院开的止吐药还有,你要不吃一个?”
陈风摇摇头,现在的反应还不算大,一盒药花好些钱,不如省着点回家吃。
清炖鱼汤,山药粥,蛋花面,陈青搜索着化疗患者适合的饮食,决定再提升提升自己的厨艺。
窗外的天从阴蒙蒙的青灰变成深蓝,最后一滴点滴挂完,还要做完胃镜和腹部CT才能出院。
陈风一看见胃镜两个字就要打退堂鼓,陈青硬拽着他的胳膊才把他塞进去。
从检查室出来时又顶着一张棺材脸,陈风默默祈祷现代医学赶紧发展,早日搞个能把胃镜取代的检查方式。
“明天下午来打升白针。”
“不想打。”
别看升白针的针管细,扎进去比疫苗针疼的多,上次打完陈风捂着肚子站不起来,跟陈青控诉护士的技术不好。
“你那个护士姐姐不是扎得挺好,我要找她去打。”
次日下午,陈风如愿地等到了梁和来给他打针,可药物推进去的时候,他还是向陈青投来了绝望的眼神。
看来不是技术问题,谁打都一个样。
“疼疼疼疼......”
梁和抬头看了他一眼,把推液的速度放到最慢。
“我哥他比较细皮嫩肉,麻烦你了啊姐姐。”
陈青目送着梁和回到护士站,没注意到陈风坐在椅子上幽怨的眼神。
“眼珠子都跟着人家跑了,”陈风语气里带着点委屈,“都不知道扶你哥一把。”
刚回家的时候陈风几乎是睡了一个整天,卧室变成了猪圈,吃了就是睡,睡醒就是吃,手机的消息一条接一条弹出来,陈风统统提不起精神。
等到第二天中午,终于睡过来精神的他打开手机,看着微信里三十多条信息和陈青的十八个未接电话脑袋一麻。
出什么事了这是。
还没等他看苏沂修发来的二十多条信息,陈青的电话又打进来了。
“陈风!”陈青的怒吼如雷贯耳,陈风赶忙把手机拿远了点,即便这样还是听得一清二楚,“你他妈的到底要睡到几点!你睡死好了!”
“咋啦?”
“你小老婆找你呢,都找到我店里来了。”
陈风心头一惊。
苏沂修去找他了?
“我说你熬通宵画画去了,你别说漏嘴,死猪。”
陈风被骂精神了,赶忙打开微信给苏沂修回拨了个语音电话。
苏沂修昨天一整天手机都很安静,起初还未察觉哪里不对,只当陈风工作繁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