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慕谦将她放在外边的长凳上,她跟小猫一样卧在上头。
她说:“现在是五月份,等三个月后,那位还能赶上秋天,回去过个中秋。”
还没等她舒服多久,就听到门嘎吱响,谢风雪拉开门站在门槛后看他们两个。他倚着门,抱臂道:“舒服够了么?舒服够了就滚进来。”
李萱儿朝着段慕谦撇撇嘴,说:“我在他跟前,就是当丫鬟的命。”
段慕谦哄着她:“谁敢指使你呀?他这是求着你呢。”
说着,段慕谦就朝谢风雪笑着眨眨眼,弄得谢风雪哭笑不得。谢风雪朝李萱儿招招手,好声好气道:“大小姐,我求您呢。”
李萱儿也没跟他扯什么“求人滚”之类的,得意地哼了两声,朝他走过去,端着架子道:“怎么了呢,有什么事呀?”
李萱儿被谢风雪招过去,给他整理资料查药方,还把段慕谦那儿的书搬来一些,她把姜柯也叫上了。
她看上头的文字只觉得枯燥,这样的活就应该给药谷那边的人来做,他们毒谷怎么也要治病救人啊?!她托着腮打了个哈欠,看着谢风雪,说:“不如这样,我去看看地牢里缺不缺人……到时候你要试药的时候,万一没人就坏了……”
“地牢里缺过人么?”谢风雪斜睨她一眼,“少来跟我装,好好看书。”
“我一念书就困,这些东西我根本读不懂啊。话说……你是什么时候学会的呢?你明明是制毒的,却会用药了。真稀奇啊。”
“一路上,当江湖侠医,总不能是个‘空把式’吧?”
李萱儿默了默,李何欢出去的这几个月,对他的影响实在太大。一开始她只会惊叹悲离别的现世,后来惊讶李何欢和人定了情,如今才惊觉他变化实在太多。
在这个节骨眼,她不得不泼凉水:“可你们之间,还有那么多事没解决。而且,倚南庄那边,你打算怎么办呢?”
“这件事我一直没来得及问你,倚南庄那边,你是怎么处理的呢?”
“……我偷偷给陆淼下了枯春,她疯了,因此代你提出退婚。但是倚南庄那边查出中的是枯春,所以说可以退婚,但是得要个说法。”
谢风雪无奈道:“你呀——可真是把我害得不浅。”
“没关系呀。他们如果咄咄逼人,硬是要讨个说法,我就杀光他们。死人才是最好说话的。”她理所应当道。
谢风雪笑了笑,没说话。他也是这么觉得的,死人是最好说话的。可是陈闻初……他当然不会这么觉得。
“……你犹豫了。这些明明是你教我的。”李萱儿失落地低下头,忽然觉得,她真的是那个停留在原地的人。李何欢变了,原来他们信奉的那一套,他逐渐要抛弃了。只有她还坚守着,觉得这些都是对的。
谢风雪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到时候再说吧。”
等谢风雪到地牢时,熟练地让人灌毒,冷眼观察着他们。李萱儿才觉得李何欢好像回来了。
他好像还是那么冷血,冰冷冷的。挺好的。
李萱儿享受着地牢里的人痛苦的叫声,她觉得好舒服,比起阳光洒在身上,还是黑暗里的惨叫更让她觉得通畅。
灌毒、灌药,一次又一次。
痛苦,希望,绝望,最后变得麻木。
她看着他们,麻木地接受这一切,吃毒吃药变得跟吃饭一样简单。
她想:这些人作恶多端,滥杀无辜的时候,是否也觉得这么简单呢?
李萱儿一直觉得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审判者、行刑者,是见证痛苦的人。断生死,目睹痛苦的感觉让人舒爽。
可她有时候也会责怪自己,变成这样一个怪物,不拿性命当回事,淡漠了生死似的,好像一点儿也不在意人与人之间的情感。所以她有时候在装,装得情感激烈,装得她有多么难过、开心,她以为这样是正常的,却像是个疯子。
她分不清是非对错,持有自己的一套规则行事。
谢风雪这几日成日泡在药草堆里,就差没效仿神农尝百草了。当初随随便便制的毒,如今却想方设法找制作解药。任谁来看了都得说一句活该。
不断地试错,让他也有些疲惫了。他觉得他也是那些麻木的人了。在梦里,几乎也都是药材,还有血腥的画面。那些人痛苦的喊叫声似乎是从他心里传来的,一直贯穿大脑,贯穿他的整个身体。
该怎么办呢?陈闻初,我该怎么办呢?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结束这一切呢?
他只觉得自己陷入了混沌中,像是漂浮不定的尘埃,起起伏伏,可最终还是要坠落的。要去哪里呢?他的归宿呢?他怎么觉得有些痛苦呢?
李萱儿似乎也看出来他最近不在状态,成日地跟着他一起炼药,连她都有些受不了了,更何况是李何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