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风逐雪有没有回头,不过说完以后,他就闭上了眼睛。
今天原本是他最开心的一天,他本不该有这样的下场,谁知道,今天也是他的忌日,他只能带着羞辱愤恨这么残缺不全地死去。
就算他现在还没死,迟早也有野狼叼走他的肉。
阿飞嘴边挂着最后一丝笑,也许是在嘲弄命运。
就在此时,他好像听见有人在后面喊了一声。
“风逐雪!你死期到了!”
刀鸣转瞬响起,一阵挥刀劈斩,惊叫声骤起,阿飞恍惚间以为是错觉,可是打斗声盖过了细细的雨,脚步声纷乱而至,很快,阿飞就听不见任何声音了,昏沉沉地痛死过去。
等到他再次醒来时,却发现自己并不在山崖顶上,而是一处洞穴之中。
阿飞头痛欲裂,他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但环顾四周,仿佛是有什么人将他从山崖上带到此处,将他安置在这里。他的手腕和脚腕已经被破布条勉强包扎起来了,他走不动路,只能靠两只胳膊向前挪动身体。
他还不习惯这样的走路方式,费了好大的劲,头上冒了不少冷汗,终于靠到了洞穴边缘。
不远处有个枯枝叶堆起来的火堆,滋滋地烧着,微微驱散了刺骨的寒意。
向洞穴外望去,秋雨绵绵,仍然未歇,四处都是峭壁,树木也光秃秃的,不见一丝生机。
阿飞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后背倚着冰冷的岩石,望向灰白的天际,时不时低头仔细端详身上碗口粗细的伤口。
这段没有人来的时间里,阿飞越想越绝望,他想自尽,一个废人,一无所有,还能做什么?
除了等死之外,他没有别的路可走。
可是无论在周围如何翻找,也没能找到一块像样的石头,都是钝石,想拿来割脉都嫌它不够锋利。
峭壁一眼望不到头,阿飞只挪动了一点距离,就出了一身的汗来。他喘着粗气,肚子发出响声,大概要不了多久他就该饿死在这里。
过了不久,阿飞仿佛听见了脚步声,费力转过身,看见了一个相貌丑陋的男人,腰间挂着几条腥味很重的鱼,正愣愣地看着他。
阿飞很快认出来了,这正是那晚载着他过河的船夫。
“你,你是?”
船夫坐在他对面剃鱼,三下五除二就摆弄好了木架。
“别的不要多问,吃完这顿饭你就走。风逐雪很快会找来。”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昏迷了三天。那一晚,要不是凑巧柳刀宗的杀手碰巧来杀风逐雪,你已经凉透了。”
当时风逐雪一走,趁杀手们还在纠缠,船夫背着昏迷的阿飞,直接飞身跳下了悬崖。
“你为何要救我。”
“不要多问,我只负责你醒来后的这一顿,日后你的死活也与我无关。还有,你父亲梁渡被带走前叫我告诉你几句话。”
“他说,不要追究仇恨的来源,更不要去找风逐雪报仇,就让这些过去在此终结,下半辈子改头换姓,去过你自己的生活吧。”
船夫说完,丢下了一锭金子,他说:“我不认字,但你的父亲在悬崖边上刻下的符号我还记得。”
他把烤好的鱼一只手递给阿飞,另一只手用树枝在地上写了不成形的三个字——梁沉飞。
那是他真正的名字。
阿飞看着自己歪歪扭扭的名字,突然抖着手狠狠捏碎了树枝,随后又用力锤打已经没有知觉的腿脚,直到渗出血来,染红了岩石。
手腕因发力产生的疼痛刺入骨髓,久久无法褪去。
他不仅没有武功,眼下连正常生活都很困难,筋脉一断就是一辈子的事,他如果有钱可能也得靠轮椅过活。
可他练武根基已废,十年以来的错误积累到如今,哪怕是天才也无法再扭转局面了。
阿飞摸着身上干掉的血,挑出身上粗布衣服的线来,解开船夫的水壶清洗了一番,最后用鱼刺当做针,咬着牙给自己缝起了伤口。他一声不吭地缝,到最后都没有再和船夫说过话,期间船夫倒是对他印象深刻,看了他好几次。
吃完了鱼,天还亮得很,船夫告诉阿飞他不会再回来,从这个山崖往右边一直走会有一条小路,往前走就能绕出去。
他走以后,留下阿飞一个人缩在洞穴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阿飞在这里多留了一夜。
他没有想太多,额头在发高烧,时冷时热,怎么都睡不安稳,他做了很多的梦。梦见他小时候有一次和逐雪背刀谱,那时也是一样的秋天,逐雪侧卧在树下,有些发困,看起来格外疲倦。
阿飞见逐雪好像听他背书听得不认真,小声提醒:“师父,我背到三十四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