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最后他都没能问出母亲是怎么死去,又被葬在哪里。
王寒松带着这个秘密去了地狱,这是他最后一次留给他的,无法磨灭的郁结。
噩梦从未结束,如复一日,永久地跟在他身后。
他本是这样想的。
但就在前段时间,他梦到了张芳。
在梦里,她终于不似以前梦魇中那般可怖,她站在风雪里,微笑着望向宋允和。
雪太大,风狂啸,宋允和听不清她说了什么,只是在一片寒冷中听见母亲柔婉的尾音:“……小和,好好生活。”
“妈妈永远爱你。”
一时间,冰雪融化,拨云见日,他于昏黑冥暗中见到光明。
·
十一月,立冬。
嘉南市中心医院,住院部。
“来了?”
单人病房内,魏知译正坐在沙发上看书。
说是病房不太准确,这里俨然已经被生活成了家的模样。
茶几上摆放的鲜花,小型衣柜里塞满的随身衣物,宋允和常用的那台笔记本电脑,总是开着但没人看的电视,嵌入式小型餐桌上零散放着的几本专业相关的书籍。
“安置好了?”魏知译问。
“嗯。”宋允和点头。
虽说没有找到张芳的骨灰,但他还是将父母合葬在一起。这几天就是在忙这个事情,才拜托魏知译来帮忙。
这是沈祈年沉睡的第四个月。
在那场大战中,他因失血过多昏迷,又因错过了最佳抢救时机导致脑缺氧。
保住他的命已经是何惠动用了所有关系,可不管怎么努力,人也不能胜天。
沈祈年成了植物人。
“身体特征是稳定的,心跳血压都很正常,只是能不能醒来就要看他自己了。”
医生宣布结论时,宋允和只觉得自己被当头一棒打得支离破碎。
他也是第一次看见何惠的歇斯底里。
若不是魏知译拉着,她几乎都要跪在宋允和面前,又打又喊:“我怎么给你说的!我当初怎么跟你说的!!”
“阿姨,您先别激动……”
她浑身发软,只能靠魏知译和孙宁宁一左一右扶着,以此站稳。
“他醒不过来了,醒不过来怎么办!”
她近乎失控地推搡着眼前的人,泪眼朦胧间,她看不清宋允和表情,只是隐约瞥见他紧绷嘴唇渗出的鲜血。
后来她不得不接受现实,天天到病房守着,既是照顾沈祈年,又是盼着他能突然睁眼。
然后像以前一样,继续平淡地生活。
可是她等了很久都没等到这一天。
只有宋允和,每天清晨便会出现,给她带一份早餐,消失几小时后又带来午餐,然后是晚餐。
日复一日。
家大业大,她不能丢下公司不管,在回北川的前一天,她叫住了准备离开的人。
“小和,一起吃吧。”
昏暗灯光将他身影拉长。
他已经很瘦很瘦了,在何惠看来,只有没吃饭才能在半个月里瘦成这样。
风一吹就会倒。
他确实没怎么吃饭。
事实上,沈祈年睡了多久,他便在医院附近呆了多久。
他知道何惠不想看见自己,于是在医院对面的酒店里开了房,在饭点准时出现,是为了看沈祈年一眼。
送完饭后他就坐在医院旁边的咖啡厅里,一坐便是一整天。
何惠离开后他便直接住在了病房里,全权照顾沈祈年。
她曾提议过请一个护工阿姨,但被他拒绝了。
何惠没有说什么,只是给宋允和安排了一张稍大一点的席梦思床。
“辛苦了,回去吧。”
宋允和把外套随手丢在沙发上,一边挽袖子一边去卫生间。
稀里哗啦一阵声响后,他拿着木桶和毛巾走出来:“还有事吗?”
魏知译抿了抿嘴,似乎在组织语言:“你……”
说什么呢?
难道要劝他过自己的生活,直白告诉他沈队没有醒过来的机会了?
他从来都不是会放弃的人。
看着宋允和一点点仔细擦拭沈祈年全身,帮他刮胡子又帮他活动四肢。
魏知译眼眶湿润,狠狠眨了眨眼。
“我没事,回去吧。”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情绪,宋允和反过来安慰道。
“你想多了,我只是被加湿器熏到眼睛了。”他用袖子抹了抹眼睛,头也不回,“有事叫我,随叫随到。”
·
十二月,平安夜。
大雪纷飞,整座城市银装素裹。
屋内暖气充足,玻璃将寒风隔绝在外,宋允和坐在病床边,盯着沈祈年睡颜发呆。
“圣诞了,沈祈年。”
今天闲来无事,宋允和坐在病床边刷手机。
朋友圈的人都去过节了,发自拍或风景照,和朋友过,和爱人过,和家人过,好不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