諵諷腿上伤口还在时不时发痛发痒,和他情绪同步。
他掏出手机,点进联系人那一栏中,盯着那串号码发呆。
这是一串他看了十八年的号码。
从小灵通看到智能手机,从八岁看到二十六岁,从每一个辗转反侧的深夜看到黎明破晓的晨曦,但却从来没有拨打过。
某一次他终于鼓起勇气打过去,心里编排了无数次可能有的对话,具体到说话的语气,揣测妈妈可能有的反应。
会高兴吗?还是会毫无起伏?会责怪自己的鲁莽吗?还是冷漠?
可现实根本就没有给过他机会,他的无数猜测在听见手机那端传来机械女声时彻底破碎。
张芳的手机已经停机了,她换了号码。
换了号码,说明她应该过得很好吧?起码不用像自己一样痛苦。
过得好就好,也许没有消息才是最好的消息。
他本来是这样想的。
但在看见温言提供的犯罪者照片后,他放下的心又开始悬空。有某种极其不好的预感凭空升起,他想要联系到她,越快越好。
可他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联系,人海茫茫,要寻找一个失去消息十八年的人,谈何容易。
要问王寒松吗?还是去找魏知译,让他帮忙查张芳的号码?
不行,现在的宋允和在众人面前都还是昏迷的濒死者,这是沈祈年费尽心思找到的能保护自己的最优办法,虽然他并不赞同这样的做法,但目前来说,这也确实是能暂时让三姐他们消停的手段。
他能隐约感觉,三姐的行动会越来越频繁。
一声叹息,宋允和摇摇头,还是收起手机,转而抬头望向浩瀚夜空。
万籁俱寂,他肆无忌惮和月亮对视,刺眼夺目,让他想到沈祈年。
小时候的他总是静静站在一边,细致入微地观察着。
是深夜的热牛奶,是圣诞节突如其来的礼物,是每一个陪伴的瞬间。
不似太阳般火热,却就像这轮亮月,只是存在于那里,便能照亮黑暗崎岖。
“睡不着?”
突然,身后传来沈祈年低沉的嗓音,夹杂着些许朦胧的睡意。
宋允和转身看他:“睡了一觉突然醒了,怎么起来了,我吵到你了?”
“没有。”沈祈年牵着他坐到小沙发上,“我感觉到了,你没在我旁边,所以就醒了。”
宋允和觉得神奇:“这也能感觉到?”
“嗯,”沈祈年陷在沙发里,歪着脑袋靠在宋允和颈窝,“你的事情,我比较容易感觉到。”
他好像还没彻底醒,说话声音很轻,气息贴着宋允和肌肤,一只胳膊霸道地横过宋允和腰身,整个人像抓抱枕一样把他抓在怀里:“今晚怎么突然醒了?明明前几天睡眠都那么好。”
他闭着眼,大手开始不安分地游移:“还是说你想累一点,好睡觉?”
宋允和被他逗笑,不轻不重打落他的手,又在他额前落下一吻:“我现在不想。”
“好吧。”沈祈年委屈收回手,撑着坐起来,“那我去给你热瓶牛奶?”
“不想喝牛奶。”
“那你想干嘛?”
宋允和靠近他怀里,抬头望向天边明月:“我想过圣诞节。”
察觉到头顶的呼吸先是一滞,随后又扯出一声轻笑,宋允和略带不满地蹭了蹭他下巴:“你笑什么?”
“行,过圣诞。”沈祈年笑道,“可现在离圣诞还有大半年呢。”
“我就要现在过。”
“好好好,现在过。”沈祈年憋着笑,严肃道,“可现在是夏天,谁会在夏天过圣诞?”
宋允和嘴角扬起,沉醉在夜幕和爱人的怀抱中,不自觉闭上眼睛:“不知道,反正我想现在过圣诞。”
“那……”沈祈年还真思索一会儿,“咱俩去新西兰或者澳大利亚?那边现在马上就是冬天,正好提前给你过圣诞。”
“南半球的人不在冬天过圣诞。”
“有什么关系?只要你想,明天我就能带你去南半球过只属于你的圣诞。”
“真的吗?”不知不觉宋允和眼皮越来越重,他惬意搂上沈祈年手臂,声音很轻,“那你的工作怎么办?”
“辞职,专心陪你。”
知道他是在说大话哄自己开心,但这种明目张胆的偏爱还是让他心头一暖:“不追求正义和真相了?”
沈祈年轻吻落在他额前:“要啊,正义真相和你,我都要。”
怀里人没再说什么,一时间沈祈年只能听见他越来越浅的呼吸声,他想了想,还是没忍住问:“为什么突然想过圣诞了?”
“……我想给你还礼。”意识逐渐飘散,宋允和说话反应都慢半拍。
“还礼?”
沈祈年一愣,似乎没能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不过宋允和已经彻底熟睡,他只能小心翼翼把人重新抱回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