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于春夜(23)

他仍旧闭着眼,不敢望他,可怜得指尖都在颤,却不肯求饶。

白迹坏心眼地舐过他眼睑,迫使他睁眼,迫使他望向自己。

灰眸尽是水雾,濛濛不清,漫长的吻由此开始,窒息感温吞淹没头顶,弑神官的手无力滑落,自白迹耳侧垂下,惹得白迹耳垂上那血色十字耳坠无声晃动,闪动几可摄魂的猩红光芒。

一吻结束,白司由那红芒刺痛双目,咬住唇,偏开头,不肯再看。

白迹攥住他双手,带着他扶住石栏,教他堪堪站稳。

“谢谢哥哥的礼物。”白迹替他擦拭泪痕,“阿迹很喜欢。”

身后,巳甲端着自制甜蛋糕从一楼走上来,红兴冲冲拿起小刀叉跑去,封零转过身,唤二人进屋。

“来啦!”

白迹笑着应声,毫不犹豫地松开哥哥,转身进了屋,留他一人。

寒风呼啸,雪絮落满银灰长发,白司攥着石栏,轻轻咳了一声。

肺腑是悲戚填塞的冰团,他咽下啜泣,维持着面无表情的自矜模样,却受眼尾绯色背叛。

“你还是恨我。”才会如方才这般羞辱我。

他第无数次垂下眸,掩去情愫,又第无数次地,仿佛牵扯自灵魂似地,一字一字咬着齿。

“但阿迹,我真的……”

尾音湮灭,唯有风知。

叮。

封零与红在卧室摆弄一台八音盒。

一枚弹簧弹飞出去,封零趴在地上找了半晌,没找见,指使红去找新的弹簧,红喝完最后一口树莓汁,舔了舔嘴巴,抱着杯子往置物间走。

路过客厅时,听到另三人在商量今后行程。

“大人所言不错。”巳甲并指划过地图,语调不急不缓,“月弥地处西南,其偏东北一道,虽多有行商通路,但终归惹人耳目。宁之道虽为支路,却贯穿北境,且是捷径,确实是最佳选择。”

“月弥?”红眨眨眼,出声问,“我们不回蔻玉镇了么?”

巳甲抬头,微笑:“不回了。”

顿了顿,他向红解释:“还记得前几日由谷将军留下的、关于威尔夫人遭人暗地毒杀的兰浆草线索么?那线索虽所指即为宛斯琉尔,但仍缺少关键一环,此去月弥国,即是为了寻找证人。”

“证人?”红好奇地蹦上茶几,凑过脑袋,“谁呀?”

白迹抬眸望向他,指骨轻响。

红讪讪地跳回地面,姿态乖巧地在巳甲身侧坐下,托腮抬头,目光恰好看向白司。

白司沉默一瞬,答:“是青伞嬷嬷,母亲曾经的侍女,母亲去世后,她离开东灵,长居月弥。”

红点点头:“原来是这样,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呀?”

“三日后。”

由凛风自蔻玉镇遣来的马车,在三日后抵达。

一行人重新启程。

但未曾料到的是,宁之道中途有长段失修,马车稍有不慎便会陷入乌黑泥泞之中。

偏生,在横渡一处长荒原之时,晴天骤转暴雨。

雨攒成大颗大颗的球状,愈下愈大,几乎是砸落而下。忽然,天际响彻一声惊雷,骇得车前马失蹄,近乎半身滚入了泥泞之中。

红在马车上按捺不住,顶着八音盒跳下去,身后巳甲追上来,掀开外衣为她遮雨。而不远处,白迹此刻正跪在白司伞下,查看马的伤势。

马倒在泥巴里,哀哀地嘶鸣起来,又四肢拍打着,将泥浆溅起,甩上白迹的眉边。

雨声愈发震耳欲聋,白迹蹙眉,倏然抬眸望向红。

“盒子。”他沉声道,“给我。”

红有些不解以及不愿,但被白迹肃穆的神色震慑,于是有些讪讪地将盒子递了过去。

白迹打开盒子,内里赫然露出唯一的一颗糖果,以及一大堆糖纸。

他霎时面色愈沉,寒声问:“你将糖喂给了马?”

巳甲一滞,眸光落在马首之上,此刻那马随着嘶鸣而张开口,露出牙齿来,其上分明有四处漆黑的蛀虫洞。

他面色变了变。

红霎时亦跟着色变,她顿时无措,惶恐起来:“我……我那天夜里睡不着,听见马儿在叫,我以为它很饿,所以才给……”

“以后不准。”白迹没有再责备,只是蹙眉望向马。白司望着因为自责而快要落泪的红,朝她道:“无妨,你先回去。”

红咬住唇,发出一声啜泣,抱住巳甲不走。

几人正僵持间,雷又响,白迹摁住马身,却阻止不了马大叫起来。

忽而间,有女子的声音自身后走来,清晰穿过雨幕:“让我来吧。”

白迹抬眸,望见那女子披着雨衣,面容挡在兜帽里,跪下去,膝盖落地,轻轻拍了拍马儿,抱住马首凑近马耳侧说了句什么。

马霎时停止嘶鸣。

白司凝眸,灰眸眸底流露讶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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