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仍旧闭着眼,不敢望他,可怜得指尖都在颤,却不肯求饶。
白迹坏心眼地舐过他眼睑,迫使他睁眼,迫使他望向自己。
灰眸尽是水雾,濛濛不清,漫长的吻由此开始,窒息感温吞淹没头顶,弑神官的手无力滑落,自白迹耳侧垂下,惹得白迹耳垂上那血色十字耳坠无声晃动,闪动几可摄魂的猩红光芒。
一吻结束,白司由那红芒刺痛双目,咬住唇,偏开头,不肯再看。
白迹攥住他双手,带着他扶住石栏,教他堪堪站稳。
“谢谢哥哥的礼物。”白迹替他擦拭泪痕,“阿迹很喜欢。”
身后,巳甲端着自制甜蛋糕从一楼走上来,红兴冲冲拿起小刀叉跑去,封零转过身,唤二人进屋。
“来啦!”
白迹笑着应声,毫不犹豫地松开哥哥,转身进了屋,留他一人。
寒风呼啸,雪絮落满银灰长发,白司攥着石栏,轻轻咳了一声。
肺腑是悲戚填塞的冰团,他咽下啜泣,维持着面无表情的自矜模样,却受眼尾绯色背叛。
“你还是恨我。”才会如方才这般羞辱我。
他第无数次垂下眸,掩去情愫,又第无数次地,仿佛牵扯自灵魂似地,一字一字咬着齿。
“但阿迹,我真的……”
尾音湮灭,唯有风知。
叮。
封零与红在卧室摆弄一台八音盒。
一枚弹簧弹飞出去,封零趴在地上找了半晌,没找见,指使红去找新的弹簧,红喝完最后一口树莓汁,舔了舔嘴巴,抱着杯子往置物间走。
路过客厅时,听到另三人在商量今后行程。
“大人所言不错。”巳甲并指划过地图,语调不急不缓,“月弥地处西南,其偏东北一道,虽多有行商通路,但终归惹人耳目。宁之道虽为支路,却贯穿北境,且是捷径,确实是最佳选择。”
“月弥?”红眨眨眼,出声问,“我们不回蔻玉镇了么?”
巳甲抬头,微笑:“不回了。”
顿了顿,他向红解释:“还记得前几日由谷将军留下的、关于威尔夫人遭人暗地毒杀的兰浆草线索么?那线索虽所指即为宛斯琉尔,但仍缺少关键一环,此去月弥国,即是为了寻找证人。”
“证人?”红好奇地蹦上茶几,凑过脑袋,“谁呀?”
白迹抬眸望向他,指骨轻响。
红讪讪地跳回地面,姿态乖巧地在巳甲身侧坐下,托腮抬头,目光恰好看向白司。
白司沉默一瞬,答:“是青伞嬷嬷,母亲曾经的侍女,母亲去世后,她离开东灵,长居月弥。”
红点点头:“原来是这样,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呀?”
“三日后。”
由凛风自蔻玉镇遣来的马车,在三日后抵达。
一行人重新启程。
但未曾料到的是,宁之道中途有长段失修,马车稍有不慎便会陷入乌黑泥泞之中。
偏生,在横渡一处长荒原之时,晴天骤转暴雨。
雨攒成大颗大颗的球状,愈下愈大,几乎是砸落而下。忽然,天际响彻一声惊雷,骇得车前马失蹄,近乎半身滚入了泥泞之中。
红在马车上按捺不住,顶着八音盒跳下去,身后巳甲追上来,掀开外衣为她遮雨。而不远处,白迹此刻正跪在白司伞下,查看马的伤势。
马倒在泥巴里,哀哀地嘶鸣起来,又四肢拍打着,将泥浆溅起,甩上白迹的眉边。
雨声愈发震耳欲聋,白迹蹙眉,倏然抬眸望向红。
“盒子。”他沉声道,“给我。”
红有些不解以及不愿,但被白迹肃穆的神色震慑,于是有些讪讪地将盒子递了过去。
白迹打开盒子,内里赫然露出唯一的一颗糖果,以及一大堆糖纸。
他霎时面色愈沉,寒声问:“你将糖喂给了马?”
巳甲一滞,眸光落在马首之上,此刻那马随着嘶鸣而张开口,露出牙齿来,其上分明有四处漆黑的蛀虫洞。
他面色变了变。
红霎时亦跟着色变,她顿时无措,惶恐起来:“我……我那天夜里睡不着,听见马儿在叫,我以为它很饿,所以才给……”
“以后不准。”白迹没有再责备,只是蹙眉望向马。白司望着因为自责而快要落泪的红,朝她道:“无妨,你先回去。”
红咬住唇,发出一声啜泣,抱住巳甲不走。
几人正僵持间,雷又响,白迹摁住马身,却阻止不了马大叫起来。
忽而间,有女子的声音自身后走来,清晰穿过雨幕:“让我来吧。”
白迹抬眸,望见那女子披着雨衣,面容挡在兜帽里,跪下去,膝盖落地,轻轻拍了拍马儿,抱住马首凑近马耳侧说了句什么。
马霎时停止嘶鸣。
白司凝眸,灰眸眸底流露讶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