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于春夜(112)

“阿迹……”灰眸轻轻眨,“你来啦。”

白迹以长指覆上他后颈,低柔笑问:“哥哥原在等我么?”

“嗯。”泛泛水泽的唇翕张,长睫似蝶翼扑簌,“银戒有异,且我笃定阿迹会来。”

白迹爱怜吻他,指腹摩挲小痣:“哥哥起了烧,不宜再行沐浴。”

抵额,红瞳望他,瞳光晦涩不明,欲妄疯涌,他低音愈哑:“我带哥哥入卧室,可以么?”

白司觉察,却仍似猫咪乖驯颔首,薄唇吐字答:“好。”

银发长丝湿漉漉,遭白迹以温感疏去水珠,白司将绯烫面庞埋入他怀中,手腕交错,勾住他脖颈,透玉似的赤足微微晃荡,遭他抱入屋内去。

又有夜莺啼叫起落,恍惚间,错入一声低弱的压抑闷呵。

而那浴室内冰凉地板之上,叩落一人足迹,月光偏移,那人显露容貌,正是柯汎。

柯汎形容惴惴又踟蹰,鼻尖几乎有冷汗涔涔,他顿了许久,终得落定决心,闭眼自那浴台之上摸下银戒,悄然转身离去。

月夜下他步履匆促,及至东楼下花园长木椅侧,他倏然驻足,向漆黑阴影内一人行礼。

“家主。”他道,“汎已拿到训戒。”

云层去,罅隙落月华,照得那人眉眼,家主白颂愉悦勾唇,屈指,训戒遭其以异能收入掌心。

窥他端详片刻,柯汎垂眸道:“家主,不知您何时可依从约定,放过宛斯殿下。”

白颂眸微眯,未曾望他,慵懒轻哼道:“不急。”

“可……”柯汎欲再言,遭白迹斜乜,一霎噤声。

须臾后白颂自长椅起身,将离去,柯汎鼓足勇气,唤他:“家主,您一言千金,汎不敢质疑,但宛斯殿……”

“宛斯殿下。”白颂截断语句,尾音含讽冷,“好一个宛斯殿下。”

柯汎微僵。

“你所谓的宛斯殿下生于皇族,母亲系何许人,世人皆不知,我亦不知。”白颂睥视柯汎,“但他生父,宛斯琉尔,我深知其为何等货色。”

白颂再落座,待柯汎欠身作立侍姿态,继而沉声发问:“于你心中,宛斯琉尔此人如何?”

柯汎踟蹰须臾,答:“家父曾言,宛斯皇帝生性喜战,曾屡次挑衅我东灵,残得边境生灵涂炭。”

“喜战二字,远无法状他本性。”白颂把玩训戒,手指微屈,“随我同去一处。”

柯汎言是,欠身行礼,后再直身时,四下景象晃晃变幻,幽暗月华撤离,烛火愈发晦淡。

此处是……白家囚室?

囚室由吞音石砌作,白颂踏行其上,寂静无响。柯汎初至此地,小心跟从在后,窥见极近处,囚室的镂空气孔内,竟有一双灰白眼眶悬挂。

柯汎骇得一惊,后遽然回神,意识到是有囚徒在贴目往外望。只是那囚徒眼珠,皆已消失不见。

沿路去,不止此一人。

回廊辗转,白颂止步,抬手示意柯汎顿足,柯汎随之停驻,抬眸望去。四下守囚卒打开门,露出那囚室之内样貌,有恶臭倒灌鼻腔喉管而来,逼得柯汎呛声咳嗽,一边难遏悚然。

那囚室之中,铁架之上,挂着一半人,一半尸。人瘦如骷髅,尸腐烂无皮。浑身无生气,爬满蠕虫,如某种可怖的怪物。

白颂盯着那人满头干枯如麻丝的长发,听得身后青年豁然发出干呕之声,蹙眉道:“柯汎,上前。”

干呕声愈发强烈,柯汎艰涩道:“是……”

他踉跄走近数步,及至五步之遥,再无法挪去半寸。

太、太恶心……

那似人非人的怪物发出“嘎咔”怪叫声,爬满白沫的唇开动,依稀在拼命嘶吼:宛斯。

宛斯?

柯汎已然战栗不稳,后退、摔地、往后挪,又举止一僵,而后愈发悚然,他惊惧地望向白颂,白颂终于道:“你并未听错。”

深灰瞳珠倒映着明灭烛光,白颂搀起柯汎:“若尚能称之为人,那么此人,名为宛斯琉溟。”

宛斯琉溟……柯汎混沌的大脑疯狂转动,猛然记起,宛斯家族族谱之上,宛斯琉尔平辈一行,与他相邻处,赫然写着此四字。

亦是言,他是、他是宛斯琉尔的亲生兄长……

可传、传闻中,他不是已因病而亡了么?怎会在东灵,又变成了这般……这般模样?

料定他心中所思,白颂沉肃道:“原因很简单。”

“病死系假传真情,而事实之上,宛斯琉尔为夺得皇位,亲自剖解手足,以腐蚀毒汁浸泡之,又将其毁去容貌,投入敌国地界。”

“柯汎,你瞧。”他直视青年落满惶愕的眸,“这样的人,这样的狠,挑战乱,杀至亲,寡有人性,无恶不为,你怕不怕?”

柯汎咬住唇,说不出话来,答案已昭然若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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