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头低得不能再低,干脆趴在自己腿上,瘦弱的肩背微微起伏,架在食指和中指间的香烟燃了半截,轰然坠地。
没有回答,就是肯定的回答。
童爸如遭重击,差点坐不稳从露台上跌下来。无助地扶着露台,童爸仓皇地看着底下河堤,只觉得天旋地转,一时间难以接受儿子真是gay的事实。
他是gay,为了心爱的人追到缅北,差点死在那里,这辈子还能正常娶妻生子吗?童氏集团到他手里,几辈人的心血就这么改名换姓了?我怎么对得起他死去的母亲?
纷繁复杂的念头接踵而至,差点将童爸击倒。远处的昌叔见童爸不对劲,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一把扶着他:“老华,你怎么了?”
“老昌……”童爸跟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抓着昌叔的手,仓皇不已,“走,扶我走。”
苏昱晖心慌、焦虑,只觉心脏快跳出胸腔了,以至于呼吸急促。他浑浑噩噩忘了自己是怎么回到病房的,只记得周可安看着自己的样子,担心得快哭了,把自己扶上床后瘸着腿跑去找护士。
一针镇定剂下去,极致的心慌、焦虑、恐惧才渐渐散去,苏昱晖安静地躺在床上睡着。护士轻声对周可安说道:“你尽量跟着他,不要再让他受刺激。他现在精神太脆弱,任何刺激都可能导致他病发。”
“嗯!我记住了!”周可安吓坏了,心里暗暗发誓,别说是童言潇的爸爸,哪怕天王老子来了,他也不离开苏昱晖半步。
下午两点,苏昱晖刚输完液躺在床上昏昏欲睡,周可安趁他睡着,匆匆泡了一包泡面吃了,瘸着腿出门去丢垃圾。刚走到门口,迎面就碰到童爸,周可安上下打量了下他,假装没看见,一瘸一拐飞快往病房跑。
回到病房“砰”一声将门关上,周可安背靠着门直喘气,心跳得尤其厉害。怕什么来什么,果然,门外“咚咚”响起敲门声,童爸在门外喊道:“开门,我有话跟苏昱晖说。”
周可安跟没听见似的背抵着门,听见童爸又在门外咚咚敲门:“快开门!”
怕他一直敲门影响苏昱晖休息,周可安心一横,转身一把开了门,望着门外高大威严的童爸,心里有些打怵。随即,保护苏昱晖的使命令他勇气倍增,犹如当初面对童言潇的屡次威胁,哪怕被拖行他都不曾退缩。
周可安也直起身子,望着眼前不苟言笑的富豪,渐渐平息内心波荡,用不善的语气问道:“您要干什么?”
童爸对这个孩子没兴趣,冷着脸沉声问道:“苏昱晖呢?我找他。”
“在里面呢。”周可安挺起胸脯直视童爸,半分让路的意思也没有。
童爸不想跟他多说,见他不让路,就想绕开他去开门。谁知周可安又站在他面前径直挡住门把手,语气不善地说道:“你不能进去。”
“为什么?”童爸这才正视眼前这个十八九岁的少年,瘦骨嶙峋的身体,巴掌大的脸,右边脸颊还有一些新掉疤的痕迹,右腿有些微瘸,身上衣服很廉价。童爸难以相信,眼前这个少年竟敢阻拦他。
尽管面对的是上市公司董事长,福都市有名的富豪,但周可安想保护苏昱晖的心让他勇气倍增,丝毫不惧:“上午晖哥跟你聊过之后,应激创伤后遗症就发作了,这会儿刚平静下来,我不能让你再刺激他。”
童爸噎了一下,看着眼前瘦小但勇敢的少年,软了语气:“好,我不刺激他,这次我保证不刺激他。”
“那也不行。”周可安毫不退缩。
“为什么?”童爸有些惊诧,好像这少年对他天生就抱有敌意。他确信自己没见过这少年,他为什么这样针对自己?
周可安盯着童爸,看着他那张与童言潇相似的脸,眼里隐忍着怒火:“因为,你是童言潇的爸爸,能教出那样的儿子,你也不是什么好人!”
惊讶足足在童爸脸上凝聚了一分钟,童爸这才明白这少年为什么这样对自己。他说道:“童言潇做的事跟我无关,我也看不惯他,整天揍他呢。”他上下打量着周可安,“不过我倒是好奇,他对你做了什么坏事?”
周可安说出那句敌意满满的话,以为会迎来一场暴风骤雨,没想到童爸居然会这样说。他涨红了一张脸,拳头捏紧,怒气冲冲咬牙低声说道:“你的好儿子,他莫名其妙!三番五次来找我麻烦!”
说着他又提起右脚裤管,露出那脚踝处还没有痊愈的伤,红褐色的伤疤触目惊心:“你看,这就是他干的!开车把我拖行了十多米!如果不是我命大,我已经死了!”
惊闻童言潇居然干了这种事,童爸脸瞬间结霜,凝重地蹲下来看着周可安脚踝,随着他裤管往上拉,逐渐露出腿上褐色疤痕,布满一整条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