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城外岔路口,她唤道:“小镜子。”
那叫小镜子的姑娘下马,在岔路口嗅了几秒,指了指右方小路,又即刻旋身上马。
烟尘滚滚。
林中鹤与卢照水已轻装行至山顶。
林中鹤摸向卢照水的手,还是温热的。
“别担心我,继续走,下山。”
二人挂过情人锁后,闲聊似的向桥下走去,行到一个无人的树底下,卢照水靠近林中鹤,将林中鹤堵在树干上,脸靠近林中鹤,吐出的气在林中鹤的脖子处游走,酥酥麻麻的,“他还在跟着我们,现在走?”
林中鹤侧头,在卢照水耳边,嘴唇几乎贴在卢照水的耳朵上,“前面人多,混到人群中吧。你信我吗?”
卢照水弯了弯唇角,终于把嘴唇落在林中鹤的侧颈上,但并未用力,只是轻轻一碰,随后向上游走,最后才重重地将吻落在他的下颚上,“我信你,因为我觉得你比慕容青聪明。”
这句玩笑话便是卢照水的立场。
他两个人都信。
林中鹤提出他的疑虑时,并没想到卢照水会提出要尽快离开云川的想法。
毕竟这个客栈是慕容青带他们来的,林中鹤提出对这个客栈的不信任,其中一层含义也有对慕容青不信任的意思在。
但卢照水没有质疑他,只是说:“好,事不宜迟,我们晚上就走。”
卢照水信林中鹤,也信慕容青,所以他认为,慕容青只是被蒙蔽了。
大毛勒住马,问她:“夫人,我们现在往哪走走?林子里各种气味太多了,小镜子只能分辨出是东向。”
东向一个松树林,一个光秃秃的林子。
二毛皱眉头,“大毛你傻吗?当然是松树林,松树林好藏人!”
佼狐夫人阻止了二毛的话,“不,走那片光秃秃的林子,卢照水眼下伤未痊愈,带路是林中鹤,林中鹤是个瞎子,走松树林这么密的地方不好听声辨位。”
“诶!”
她言辞调侃,毫无怜悯心,“我们不用着急,下了这片林子,在路口,小镜子就又能闻到卢照水身上的一身药味了。可怜那瞎子,没了眼睛又嗅不出味道,都不知道他旁边人身上一身药草味儿。”
林中鹤用内力压着自己的喘气声。
阿九来的那天,林中鹤看见了佼狐夫人对那个道人所赠的画展现出激动情绪的一幕。
他只是略微一试探,佼狐夫人便露出马脚来。
佼狐夫人与道人是认识的,甚至有可能是熟识。
恰到好处来救他们的五人,究竟是上天给他们俩人的恩赐还是另有深意的暗算?
陈水。
云川。
他和卢照水有千万条路可走。
可这些人却只堵了他们的两条路。
一是叶城之路。
死去的道人临死前要他们去叶城找段尽,他们以为是计,为避开叶城而没走原来的路。
二是陈水之路。
他们因为在陈水遭遇袭击出逃,却被人救到云川。
所以,这些人一开始想要他们去的地方就是云川。
云川这些所谓的救命恩人,极其有可能是与那道人一伙的。
比敌人更可怕的是未知。
林中鹤不知这是一盘多大的棋,而他和卢照水作为其中的棋子又该起到什么样的作用。
但他即使发现这佼狐夫人的不对劲也想待卢照水痊愈后再慢慢盘算。
但是变数永远都在,他是在一个深夜发现自己的鼻子嗅不到气味的,他那晚在烧着炉子的房间里流了一身的冷汗,鼻子却嗅不到任何汗味。
他忍受着许久没有的万冰锥心之感摸到自己枕边的香囊,他深深嗅了一下,却像吸入寻常空气一般。
他嗅不到任何气味。
空气中的所有气味于他是一片空白。
他被下毒了。
一定是。
他恍惚间想起白天他含在嘴里未咽下的那碗端错的药,即使没喝下去,但到底还是在嘴里过了一遍。
但仅仅是这样,他就已经痛苦得快要晕厥过去。
衣衫都湿透了。
他在剧烈的颤抖中,忽然有些庆幸,庆幸他喂药的方式是先把药含进口中再渡给卢照水的,中间有过一段时间的缓冲,卢照水并未喝到那药,没有受到损伤。
同时他也不敢再去赌,他要离开云川这个地方。
林中鹤听到马蹄声时已经是深夜。
他那时与卢照水躺在一个土坡下,借着土坡遮挡自己和卢照水。
卢照水的头紧紧贴在林中鹤的胸口,他抬头,借着月光看林中鹤,林中鹤的面色并无波澜,和寻常差不多,但卢照水的耳边,却是林中鹤强劲的心跳声。
敲鼓一般。
卢照水的耳力并不如林中鹤,所以当林中鹤听到那串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时,他还毫无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