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致却不女气,温润却不软弱,皎月般的公子。
“江湖第一公子”倒真是不虚传。
他握拳见了礼:“在下卢照水,今日叨饶长白公子了。”
要说这么个美人有什么缺陷的话,那也只能是——他是个瞎子,一个不折不扣的瞎子。
但很多人都会忽略他是个瞎子,因为他除了眼睛无神之外,几乎与常人毫无差别,甚至武功比常人更好,也更狠,一把流云戏水扇,所过之处,无人还能站着与他答话。
卢照水虽知道他看不见,但还是行了礼。
他向来不失礼,尤其不在美人面前。
林中鹤回礼,带着笑意开口:“久仰寻朗大名。”
卢照水听他叫自己的字,很是亲近,也就明白他对自己并无其他门派那样看不起以至于痛恨的心思,于是也笑着开口:“长白公子知道寻朗好酒,将普陀山庄的‘一树一菩提’拿来款待,真是戳到寻朗的心窝里了。”
他这话说的很轻薄,什么戳到心窝里了,原本是情人间调情用的词句,他却在长白公子面前这样说,要是换做其他人早就吹胡子瞪眼了。
林中鹤却不然,他只是微微一笑:“寻朗兄真是如传闻般有趣。”
“长白公子倒也真如传闻般脾气好。”
卢照水在江湖中的名声确实不好,名门正派多用克己复礼标榜自己,端的是一派正统架子,哪有像卢照水这样轻薄浪荡的。
卢照水只觉得林中鹤这个人真是不一样的,难怪那些名门正派和小门杂户都愿意归顺他,卢照水想着,要是他,估计在这样的脸,这样的态度面前,时间一长,也很难不沦陷的。
林中鹤身边的小厮早已走开,因为林中鹤原本也是不需要小厮的,他自己足以照顾好自己。
现下,他和卢照水一起站在檐下。
卢照水看雨,林中鹤听雨。
林中鹤没有问他为何而来,卢照水也没说。
或许林中鹤本来就不想问。
卢照水在江湖上本就是个随意的人,他做事一向没什么理由,他今天去红袖招寻个姑娘,明天去救一个乞丐,有认识他的人看到他,就会问:“卢照水,你做什么呢?”
他无可奉告,却不是因为他不礼貌,却是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做事不需要理由,轻功一点,眼一闭,落到哪里由天,看心。
眼下,他明明有个理由来普陀山庄来找林中鹤,林中鹤反而不问了,他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卢照水微笑了,林中鹤偏了下头:“寻朗兄笑什么?”
卢照水大为惊奇,他也转头看向他:“长白兄的耳朵果然灵敏,这样一点细微的笑声也逃不过长白兄的耳朵。”
要是林管家听到这二人的称呼必定会大惊,卢照水称林中鹤为长白兄倒是无所谓,因为他原本就是个恣意妄为的人,而林中鹤与相识不过一个时辰的人称兄道弟,这倒是头一桩。
或许这江湖上确有一见如故之美谈。
但林中鹤待卢照水却不似一见如故的友人,倒像个旧时好友。
第2章 留宿山庄忆白娘
卢照水在普陀山庄住下了。
卢照水去往普陀山庄本身就是件怪事。
现在又留宿普陀山庄。
这便是件更怪的事了。
卢照水是从不留宿在何地的,即使他和那些所谓的红颜知己在一起时,也没在何地留宿过,你要问她们其中的一个,“你是否和卢照水在哪里住过?”
她一定会摇摇头。
因为她们没和卢照水一起住过,自然也就不知道卢照水在哪住。
卢照水是没有家的。
然而他却在普陀山庄住下了。
江湖上的闲言碎语又多了。
卢照水本来就是江湖人的下酒菜,菜多点,他们也很乐意。
有人说是普陀山庄有个美人让卢照水一见如故留下了,也有人说是卢照水杀人不该杀的人,有求于长白公子,所以死皮赖脸地住下了,然而终于也不知道,因为没人是卢照水,自然也不知道卢照水在想什么。
其实卢照水本人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留宿普陀山庄。
林管家来通知客房收拾好的时候,他正和林中鹤在饮酒,卢照水本要说不用,却听到林中鹤说话:“寻朗兄本就是不留宿任何地方的,眼下收拾客房并没有任何强迫寻朗兄在此住的意思,只是按照待客礼仪收拾了,住与不住,还是寻朗兄自己决定。”
卢照水听了他的话,把视线从手上把弄的白玉酒杯上抬起看他的脸,林中鹤的眉目依旧疏朗,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只是,不知是卢照水自恋还是什么,他竟然从那无神的眼里看出了些期盼,他或许有些醉了,也或许有些鬼迷心窍,他住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