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照水仔细地看了林中鹤一会儿,而后点了点头,之后又低头,将注意力集中在林中鹤的手掌上去了。
他解开包扎的布带看了看,发现林中鹤手掌上的伤竟然和自己手掌上的伤差不多,都是尖刺所戳留下的伤口,也就是说,林中鹤是和他以一个方式活下来的。
这是个十分巧合的事,但他一点也不想笑,因为只有他知道,那满是尖刺的藤蔓,握着有多疼,更何况是林中鹤那样从高处坠落突然抓住藤蔓的,冲击力只会加剧疼痛感。
他又将布带缠回去。
“这么好看的手,别落下伤了。”
林中鹤笑了笑,安慰道:“不会的,有沈医师呢。”
提到沈韵节,他想起一件事,顿了会儿,组织了下语言,提出了一个问题:“沈医师和凌清秋,真的是那……那种关系?”
林中鹤沉默了一会儿,抿了抿唇,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很奇怪吗?”
卢照水也不过脑子地回道:“是呀,你不觉得吗?”
林中鹤垂下眼。
似乎在看着自己的手,可他明明看不见。
他轻声道:“是,他们是一对。”
卢照水“哦”了一声,咳了一下,闭了嘴。
不知为何,说过这句话后,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林中鹤也没说话。
这种氛围太奇怪了。
他在脑子里搜搜刮刮,终于想起来一个能打岔的事,“我要去找那个凌清秋!他在路上一直自称我师父来着,要去找他算账!我这一生,只有一个师父……”
卢照水想要起身出去,却被林中鹤按住。
“怎么了?”
林中鹤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说道:“沈医师和凌大侠在外面。”
卢照水瞪大了眼睛,不明其意,“啊?怎么了?他们又没在外面做什么。”
林中鹤顿了下,斟酌了一下措辞,再度开口:“他们在外面,起了争执。”
林中鹤的耳朵比常人灵了许多,他能听到的,卢照水听不到,这是件十分正常的事
于是卢照水又咳了咳,终于不再提要出去这件事。
他又坐回去,尴尬地晃脚。
这种尴尬的氛围持续了好一会儿,直到沈韵节来叫他们出去吃饭才停止。
四人坐定。
卢照水现在都感觉自己的脑子“嗡嗡”的。
想不到,真是想不到。
他知道他们二人一同归隐,但不知道他们是归隐到一处去了,也完全没想到他们二人是这种关系。
而且,这两人完全不搭边啊。
卢照水不禁看向二人,凌清秋穿的是粗糙制作的粗布麻衣,而沈韵节穿的却是上好的丝织品;凌清秋皮肤略黑,笑呵呵的,而沈韵节却是白净得很,不苟言笑;凌清秋一副大咧咧的糙汉模样,而沈韵节却是出了名的洁癖挑剔……
这两个人,能做成朋友尚且让人惊讶,成了夫妻更是令人惊掉下巴。
凌清秋乐呵呵地要给卢照水夹菜,卢照水上前要接,沈韵节却看了凌清秋一眼,凌清秋悻悻然缩回手,解释道:“你看我,忘了用别箸了哈。”
他转而拿起另一双筷子给卢照水夹菜。
大概是看到卢照水老是盯着自己的衣服,凌清秋还特意坐正展示了下。
沈韵节瞥了眼手边花孔雀一样的凌清秋,忍了忍,终于没在用餐时说话。
林中鹤即使看不见,也感到了这餐桌上的暗流涌动。
但他只微笑着,当个吉祥物。
沈韵节是世家出身,对吃饭的礼仪很是苛刻,食不言不语,夹菜盛汤用别箸别匙。
卢照水起身,给林中鹤盛了一碗汤。
沈韵节看了他一眼,又很快地收回目光。
林中鹤能感到,凌清秋和沈韵节这场争执还没和解。
他作为一个几乎听完了争执中关键词的人,不免有些愧疚,他其实也不是故意要有这么好的听力,当他反应过来,故意要不听时,他已经将争执内容听了个七七八八。
“我说了,别叫我老婆,我又不是女的。”
“苍灵,老婆不是一定说是女的,只是一个称呼,是一种爱称呀……”
“爱称?你又不是只叫过我老婆,你既然叫过别人老婆,你就莫要把这称呼给我了,什么爱称不爱称,我不稀得要……”
……
“凌清秋!你是不是在心里又叫我老婆了?”
“你怎么知道?”
“呵,我什么不知道。”
“心里也不行吗?”
“不行,哪里都不行!”
这顿饭吃完后,凌清秋直起了身,伸了个懒腰,他朝卢照水眨眨眼。
卢照水原先还想帮忙收拾碗筷,却听见沈韵节低着头边收拾边道:“寻朗,他是有事要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