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时候,事实比刻意伤人的话还要尖锐。
季楠愣怔着,站在杨重镜门口。他呆呆的,像是一时没反应过来,也像是被那句话给戳中,以至于愣在原地,没办法缓过神来。
杨重镜说的是对的。
正是因为是对的,季楠才觉得疼。
他说不出反驳的话,被动至极,只能任由杨重镜将自己越推越远,什么都做不了。
发烧太难受了,季楠缓慢地想。
他以后再也,再也不要发烧了。
“我早就跟你说过,”电话那头的男声含笑,轻飘飘地,半分不掩饰地嘲笑:“他不可能和你在一起。”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蠢,这么久还忘不掉前任,又不是拍电视剧。”
那边还在讥讽:“你说你长得又不丑,干嘛上赶着犯贱,世界上又不是只有他一个男人——”
“白以南,”季楠打断他,语气凉薄:“如果你是想跟我说这些,那你可以闭嘴了。”
他拧着眉,眉宇间尽是不耐,下一秒就要挂掉这通跨越几个大洋的电话。
被唤作白以南的男人倒是习惯了季楠这个态度,闻言也不生气,反而笑了一声,调笑道:“怎么还恼羞成怒了,我把你当朋友才跟你说实话的。”
季楠没说话,这个时候又觉得头痛的难以忍受,喉咙也像是含着刀片,讲一个字都觉得费力。
他拉开冰箱门,单手从里面拿出瓶可乐,随手将冰箱门甩上,砸出一声闷响。
白以南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的动静,表情玩味,挑了下眉,讨饶似的,哄小孩一样:“好好,我不说这个。”
“你让我查的东西,有点难。”他收敛去脸上的调笑,终于认真起来,说:“我现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手伸不了那么长。”
没等到季楠的回复,他仰倒到沙发上,喉咙里发出一声舒适的谓叹,才又接上:“等我回国吧,应该也要不了多久。”
“我等不了。”季楠握着那瓶可乐,垂着眼睫,看瓶内不断冒出的气泡,语调平静,和话里的内容形成极大的反差。
他话音淡淡,如同在讨论着明天早上吃什么,说:“他早就该去死了。”
窗外的雨还在下个不停,漆黑一片,只有电视的光悠悠地照在季楠消瘦的侧脸。
惨白的,让他看上去病态,毫无生气。
白以南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将翘着的二郎腿放下,他坐直身子,眉头稍稍蹙起,厉声道:“季楠。”
他半是警告,半是提醒,说:“冷静一点,别冲动。”
季楠沉默几秒,笑了一声,应道:“不要担心我,我不会犯傻。”
他指腹摩挲过可乐的瓶身,目光有如实质,是贪恋,也是缱绻。
好像世界上有了值得他寄托,支撑他活下去的东西,所以心甘情愿为此所缚,敛去锋芒。
季楠是个疯子,但他也在努力活成一个正常人。
作者有话说:
宝宝们儿童节快乐!
第6章 “我不想。”
“和我没关系。”
杨重镜闭上眼,脑子里全部都是他说完这句话时,季楠望向自己的眼神。
他烦躁得要命,恨不得立刻把脑子挖出去丢掉。
如果记忆可以格式化,那现在的杨重镜绝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清除。
季楠实在太会装了,杨重镜躺在床上,抬起手,手肘压在眼睑上,这样想。
他在深夜的寂静中沉默不语,听见自己的心脏有力地跳动。
又或许,不是季楠太会装,是他自己太没出息。
没出息到,哪怕亲眼看见季楠前一秒还和无事人一样,笑着说“发烧不会感染”,却还是会在他垂下眼睛说自己“难受”时,下意识地心疼和让步。
只差一点,就要将那个“好”字脱口而出。
值得庆幸的是,在关键时刻,还是理智占了上风,让杨重镜清醒过来,反手将人推出了门外。
只是人赶出了门,大脑却不听使唤,反复想着发烧会不会出事。
季楠怕疼又怕苦,次次生病都不肯去医院,也不愿意吃药,明明看着脆弱乖顺,固执起来却让人无可奈何。
他总是要杨重镜哄着,好像这样能缓解药物带来的苦涩。
杨重镜越想越觉得挂心,眉头紧蹙起来,连自己都没有发觉。
他脑海里不断浮现出各种因发烧治疗不及时引发悲惨结局的新闻,一直按在门把上的手也逐渐收紧,很缓慢地,掌心勒出白色的痕。
不是因为季楠,换成任何一个人,他都会打开门的。
杨重镜反复告诉自己,只是送一盒药而已。
他站在玄关许久,嘴角不动声色地抿紧,眸色暗了暗,像是终于下定什么决心,转身再次拉开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