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场景是奇怪的,氛围也是。
杨重镜太冷静了,冷静的好像对方只是一个陌生人。他眼神淡漠得可怕,里头黑寂寂的,既没有爱,也没有恨。
“我不。”
季楠说着,搂住他腰的手更用了几分力,生怕松了一点,杨重镜就会从他手里跑掉。
他眼眶泛红,配着极度妖艳的五官,让他看上去无辜又可怜,像是杨重镜说了多么伤人心的话,才会露出如此难过的神情。
杨重镜闭了闭眼,心头猛地生出些无力的恨。他几乎要被季楠这样莫名其妙的举动弄的笑出来,但头实在太疼,所以他没有。
他喉结滚了滚,闭上眼,道:“我再说一次,松开。”
季楠依旧红着眼,固执地抿着唇,没有动。
他知道,杨重镜这样对一个人说话的时候,是已经愤怒到了极点。
可是他舍不得放手。
他太久没有见到杨重镜了,整整三年,他光是回想那种日子,就感到咽喉被死死扼住,窒息感蔓延开去,如同濒死,痛苦又绝望。
季楠怎么可能舍得放手。
这是真实的杨重镜,是带着体温的,鲜活的杨重镜。
他下意识地撒娇,用从前杨重镜最喜欢的姿态同对方说话,想着或许这样可以讨得一点对方的怜爱。
殊不知,这样的他,才是最让杨重镜恶心的。
是的,就是恶心。
杨重镜力气很大,他一根一根将季楠的手指生生掰开,转过身,一拳打在了季楠的小腹,直让他吃痛地弯下身,才收回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别来恶心我。”
季楠被这一拳打得措手不及,勾着身子,生理性地干呕了一声。
他却仿佛不觉得疼,除了那一声,就没再表现出别的,只是很快仰起头,用另一只空余出的手去抓杨重镜的衣袖。
卫生间的灯光是橙黄的,从顶上面落下来,照在季楠的眼睛里,反出破碎的粼粼波光。
季楠站直身子,匆忙抓住他,丝毫没管腹部传来的,一下胜过一下的疼痛,声音焦急,又似哀求:“哥哥!”
“别走,别走好不好?”
他嗓音是颤抖的,又想起什么似的,急切地想要和杨重镜说点什么,仿佛这样就能挽留他一样:“我找了你很久,我很想你,我现在很听话,我已经不任性了……你别不要我。”
杨重镜背对着季楠,清晰地感受到他抓住自己衣袖的手腕在颤抖。
他心脏跳动得极快,每一下都在叫嚣着让他回头,让他去安抚这个,因为他如此伤心的季楠。
但杨重镜的大脑清晰地,决绝地对他下达不要被季楠欺骗的指令,所以他没有犹豫地甩开了季楠的手。
“滚。”
杨重镜丢下一个字,抬步走远。他的背影愈行愈远,一直到消失,都没有回过一次头。
如果时间倒流回三年前,那时候的杨重镜绝对想象不到,自己有一天会这样对待季楠。
他有多爱季楠呢,爱到人尽皆知,毫无底线。
少年人年轻气盛,说爱就是一辈子。杨重镜一直觉得季楠金贵,每一处都应该捧在手心里精心打理,是真的把人疼到了骨子里。
别说是哭,哪怕是皱一下眉,他都觉得舍不得。
半点不夸张地说,季楠曾经是杨重镜放在心上,宠着哄着,最珍贵的公主。
不过说来可惜,那也只是曾经了。
第2章 “疯子。”
宿醉的感觉不好受,杨重镜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过。
他伸手按了按太阳穴,忍受着大脑传来的抽痛,从沙发上坐直了身子,拖着步子走进卫生间。
浴头的水喷洒而下,杨重镜闭上眼睛,在温热的水珠触碰到肌肤的瞬间发出一声喟叹。疲惫的肌肉终于放松,紧绷了一夜的神经也于这一刻懈怠下来。
没人看得到,杨重镜的背上有很深的几道疤。
周围的皮肤凹陷进去,皱皱巴巴,难看又恶心。疤痕从脊柱处向下蔓延,最后藏进白色的浴巾里。
那是用鞭子抽出来的伤。
疤痕早就愈合,按理来说,是不会痛的。杨重镜眼睫微阖,水珠便顺着睫毛走势向下滴落,砸在洗手台上的小水坑,向外溢开出些许涟漪。
杨重镜向来能忍,只是此刻,却无端觉得痛。
细细密密的,让他难以喘上气。
窒息的时刻里,只是闭上眼睛,杨重镜就能回想起在戒同所里漫无天日的煎熬。每一分每一秒,都被染上模糊的血色,然后打上有关季楠的烙印。
痛意可以忍受,却无法控制,从见到季楠的那一秒开始,就无时无刻不提醒着杨重镜伤疤的存在。
如果不是季楠的话,杨重镜大概会有一个光明的未来,和传统认知上的一样。他或许会继承父亲的公司,或许会去继续画画,做自己喜欢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