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安静了,每走一步,杨重镜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季楠……就在这里吗?
“喏,”白以南停下脚步,抬手指了个方向,小小声地和杨重镜说话:“他现在在里面。约翰在给他做检查。”
见杨重镜没反应,他又说:“不过这边设施跟不上,现在就临时查一个。过几天肯定要转院。我还不太清楚他们的安排,但是听那老头的意思,应该是要先飞去美国,做个小手术,后续再商量。”
空气太安静了,所以室外的风声传进来,在此刻显得格外刺耳。杨重镜缓慢地眨了眨眼,慢半拍地转过头,样子有点麻木:“精神类……做什么手术?”
“啊,”白以南脸上浮现一点类似于尴尬的神情,他抬起食指,轻扫了一下鼻翼,说:“好像是手有点问题,手术是做那个的。”
杨重镜点点头,像是对此接受良好。他低下头,许久才又说话:“所以他手上的疤,是这么来的吗?”
白以南有点疑惑,反问道:“什么疤?”
杨重镜没再回复了。他摇摇头,什么都不说,只径直向前走,顺着对方方才指的方向。
隔着一扇不算厚的玻璃门,杨重镜看见了季楠的脸。
明明昨晚才分别,杨重镜却无端觉得,他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这样看过对方。
不然为什么,光是这样看着,就要落下泪来。
第93章 “我不想看见他。”
“你在看什么?”
约翰停下原本要说的话,顺着季楠的视线,向窗外看去。
“没看什么,”季楠收回目光,幅度不大地摇了下头。他神色淡淡,语气波澜不惊,说:“你继续说。”
医生不自觉拧了下眉,欲言又止地,没忍住多看了窗户几眼。他分明看到,季楠在看窗户外面站着的那个男人。
明明季楠方才的眼神那样缱绻,为什么问起来,又是这副态度?
“你不是在看那个人吗?”约翰感到疑惑,也这样问出口:“他好像也在看你。你们是不是认识?”
季楠将将还不太有所谓的神情骤然凌冽,他瞪大眸子,背脊僵住,像是呼吸都跟着凝固了,好半天才喉结稍滚,有些艰难地出声询问:“……什么?”
他的声音很轻,比起说话,更像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气音,光是听着,就晦涩得不行:“……”
医生感到奇怪。他皱着眉头,看着眼前人挤出生涩的呼吸,一副见了鬼的样子,有点不明白对方激动的原因,但还是耐着性子点点头,说:“你看不见吗?他——”
季楠背对着窗户,身子稍稍挺直,浑身的肌肉都因此紧绷起来,声音是极度压抑的,听来有些怪异的变调:“你能看见他?”
医生于是懂了。他把窗外的人当成了幻觉。
空气变得安静,季楠不自觉眨着眼,控制不住地战栗。他不敢回头看,更不敢想,如果约翰没有骗他,那所意味的现实,代表了什么。
不可能……怎么可能呢。
他牙关紧咬,急促地吸了几口气,身子骨挺得笔直,没有丝毫松懈。是太久没有吃药了,所以连幻觉都变得如此真实——
“季楠。”
自欺欺人的梦境被打碎了,杨重镜的声音清晰又坚定,混合着门板被敲响,一下又一下,如同生硬的铁锤,砸在季楠的心口,震得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冰凉:“季楠。开门。”
约翰站在原地,有点无措地左右看看,视线在门外男人和季楠脸上轮番打转。尚未等他做出决定,白以南就先一步上前制止了这一切。
他从身后冲上来,心里暗叫不好,数不清第多少次后悔一时脑热告诉杨重镜这个事实,更后悔自己太没主见,居然真的把人带来了这地方。
说不清是太蠢还是太单纯,带人上来的时候,他是真的信了杨重镜绝不会打扰季楠的鬼话。甚至于到杨重镜走到病房跟前的那一刻,白以南都还没意识到这有什么不对劲。
一直到现在,他才堪堪反应过来,这人从一开始,就压根没想过要小心翼翼。
现在再拦,又哪里拦得住。
诊室的门从内里反锁,杨重镜按着把手,丝毫没受身旁白以南的阻止,自顾自地说着话。
他的声音并不大,但足够里面的人听见:“我知道你听见了,楠楠。”
“让我进去。”杨重镜很低地哽咽,面色维持地还算平静,颤抖的指尖却将主人的情绪暴露了个彻底:“……我只是看看你,季楠。”
他身上的悲伤意味太过浓重,即便这样克制,都难以掩饰地从身体内部透露出来。以至于试图拦住他前行的白以南,都被这股满到溢出的痛苦所侵蚀,缓缓松开了制止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