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
不可以。
可是他想。
黑发少年还是停住了脚步,温柔地回应到:“我会遵从您的指令。”
他是不合格的工具了。
按照规定。
那枚芯片,要取出去,他要彻底被算作永远不可能合格的东西了。
没关系。
黑发少年冷漠地握紧手中的刀刃。
伊达航不可置信地看到了自己指尖的红色痕迹。
一簇灵活地银光从黑发少年的胸口游过,刀尖挑着一枚细小的,方方正正的东西。
鲜红的血液从胸口涌出,神木千裕却毫不在乎地把小刀撇到一旁。
他抓住了离自己最近的那只指尖有着薄茧的,宽大的手,将温暖的手掌坚定按在了自己的心脏前。
随后像是野兽献上自己忠诚,那枚属于白鸠制药的芯片从胸口滚落到那只手的掌心。
他用额头抵住那只颤抖的手掌,像是骑士跪在神像面前那般认真而严肃。
“已废止当前任务。”
“请使用我。”
“请命令我。”
“我的……”
神木千裕抖着嘴唇,吐不出“主人”两个字。
不够,不够,不是这样的。
他迷迷糊糊地拒绝着,不能这样,不是这样的,这不是他或者他们想要的,明明应该是……
应该是什么?
诸伏景光却已经完全僵住了。
不是这样的,你不是工具。什么命令和使用,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他在心底疯狂嘶吼着,面上却恍惚地像是一只游魂。
发生了什么……
芯片,神木?
他手上是一片猩热的血色。
一切都太快太快,萩原研二还在研究着拆掉所谓的维生装置,伊达航想要抢过那把小刀的手还停在半空中,黑发少年已经毫不犹豫地完成了挑出芯片的所有动作。
最先缓过来的反倒是崩溃得最彻底的人。
诸伏景光猛地抽回沾血的手,将芯片手忙脚乱地交到伊达航手中,一把从自己幼驯染手中扯过绷带便往神木千裕的伤口上裹。
松田阵平咬着牙抖着手把那个所谓自毁的按钮拆成了一堆零件。
整片空间都震荡了一下。第四声警报猝然响起。
是实验室出了意外。
“松田,这个房间能抗住那堆东西的力道吗?”伊达航算了算情况。
任务分了两个阶段,也就是说在第五声警报响起之前,这里都还算是安全的。
“班长,虽然是在梦里,但是我们这还不是什么梦中梦。”松田阵平将同样流动着蓝色液体的维生装置拆掉外壳,“hagi,搭把手,这玩意也挺危险的。啧,明天醒了再去找神木算账……”
降谷零道:“我们该走了,外面已经乱起来了。”
脚步声。
哭号声。
木仓声。
“轰。”
四周再次剧烈震动了一次。应该是有别的爆‖炸发生了。
似乎并不是简简单单的实验室内乱。
伊达航咬了咬牙签:“我听到了,我和降谷留下来一起一后,小心行事。”
他和降谷零是战斗力最强的两个,这样的安排无可厚非。
红色和蓝色的液体在维生装置外铺散出去的管道中混合着,神木千裕感到胸口处心脏的跳动变得沉滞起来。
“不急,等等。”萩原研二拉住松田阵平,看了一眼同样有所猜测的诸伏景光,默默将话语权交给了对方。
“……你呢,神木?”诸伏景光低下头,看向脸色苍白的神木千裕。
“我不会用什么主人的命令要求你和我们一起走。”诸伏景光双手紧紧攥着,认真地告诉黑发少年,“你想和我们离开吗?”
神木千裕张了张口。
工具没有提出要求的权力,工具没有命令主人的资格。
但是……
分明不是工具和使用者,实验体和主人的关系啊。
黑发少年眼中沁着湿意,他轻轻挣脱了诸伏景光的手。
“我想。”
“想去更远更远的,去太阳升起的方向。”
他想离开这里。
不是因为现实里白鸠予取出了自己胸口的芯片和留下的话语。
不是作为工具执行主人最后的命令。
仅仅是因为……神木千裕想要离开这里。
“我想要看到世界,想要在未来遇见重要的人,想要看樱花,想要知道白鸠女士留下的话的含义。”
想要告诉他们他们有多重要;想要在联谊会上看诸伏景光表演降谷斗松田;想要尝一尝酒的味道;想要去ktv;想要守护无辜的生命;想要保护好每一个重要的人;想要和分享自己所有所有的未来。
“我想要,作为人在这个世界活下去。”
实验室内传来了巨大的嗡鸣声。
纯白的实验室和梦境一起在绚丽而炽热的火花中崩塌,而他们被一双手轻轻地推回了梦境最初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