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脑处于短暂情绪爆发后的空白中,眼神也出现了片刻失焦,只是手上仍然按着被人硬生生撞倒在楼梯上的不知名狙.击.手。
他知道自己情绪不对,因此脑内唯一的想法便是把人交给警方,然后赶紧离开。
不能这样去见自己的同期。他没办法解释自己的情绪,没有办法诉说梦境与现实堆叠在一起的精神压迫和情绪拉扯。
他不会排解,只会尝试把它们团成一团又一团棉絮球往心底越塞越深。
从梦中小泽晴夏之死绵延到幼年降谷零的梦境,再到诸伏景光的遗忘,那些一瞬闪过的负面情绪一层层积压着,堆叠着,终于在今天炸成一场泼天大雪。
“目暮警官,这里就交给你们了,我先......”神木千裕深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想要去抓扶手起身。
他握住的并不是冰冷的铁栏杆,而是另一只温热的手。
“神木。”
神木千裕仰着头靠在栏杆上,骤然卸下了所有力气。诸伏景光反握住虚虚下滑几厘米的手掌,将之牢牢圈在自己的掌心,“要再坐着歇一会吗?”
黑发青年眯着眼,努力将眸中莫名的湿意和心底的情绪重新关回笼子里。
他索性坐在地上摇摇头:“你们怎么从楼上过来了?”
“以为你不管不顾直接冲到顶楼和有狙.击.枪的危险分子打架。”松田阵平呼噜了一把神木千裕垂下挡住视线的刘海。
“虽然好像还是低估了你的战斗力,但我是不会道歉的。”
萩原研二前去和目暮十三沟通情况——他们和神木千裕的思路完全同步,相差的只是行动时间早晚罢了。
警方匆匆收队,狭长的安全通道里只剩下了他们六个人。
“请务必不用,我没事。”神木千裕试着扯了扯嘴角,但疲惫让他提不起什么精力。
或许并不是疲惫,他此时的状态和第一次梦境惊醒后的寒冷有些许相似。
他握住诸伏景光的手臂站了起来,垂着眼询问:“诸伏你呢?”
“我?”诸伏景光有些摸不着头脑。
神木千裕重复着:“你的噩梦,你丢失的那段记忆......”
你得到一个足够安心的答案了吗?
诸伏景光有些僵硬地想起他曾经在同期面前们对于过去的描述。
让他心中的时钟停止走动的,充斥着铁锈味的恐怖之夜......
那些噩梦纠缠了他执着追寻真相和答案的一整条路,那么神木千裕呢?
他的过去,他的噩梦,也会在无人的时候成为眼前闪过的梦魇吗?
诸伏景光叹息一口气,忽然伸手抱住了脸色苍白如雪的同期:“嗯。”
“我找到答案了——全部的答案。”
神木千裕终于重新握住了一些真切的欢喜:“那就足够好了。抱歉,我好像又没有做到团结合作......”
“知道的话倒是好好给我反省啊。”松田阵平把人从诸伏景光怀里扒拉出来,上上下下像狮子王看辛巴一样看了一圈,“不过嘛,这次有诸伏顶在前面,我们算账还是得有先后。”
诸伏景光缓缓打出一个问号:“等等,为什么我也预定挂科了?”
松田阵平冷笑一声:“你就看降谷这次站不站你吧。”
金发的青年尴尬地“额”了一声,想到诸伏景光的行为,又强迫自己硬着头皮站在松田阵平一边,吞吞吐吐地开口:“嗯,那个,hiro,虽然但是,就是,如果我们抛开事实不谈,难道你就没有一点......”
伊达航痛苦地捂住脸,一把将刚刚回来的萩原研二拽过来。
“啊,小诸伏把我吓了一跳。”萩原研二声音温和,笑容却隐隐泛着黑气,“虽然能够理解,但是小诸伏,研二酱很伤心哦。”
诸伏景光缓缓闭上眼,保持了沉默。
他并不后悔。那是那种情况下的最优解,再来一千次一万次,他都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那是最有可能保全所有人的选择。
“不是吧?”萩原研二挥了挥手,“如果不是离得太远来不及,我就直接扑过去了。如果想用血肉之躯挡住子‖弹,两个人比一个人效果会更好吧。”
“班长锁住外守先生后,我做的事情其实并不是那么重要。”萩原研二难得展现了极为锋锐地一面,“诸伏,我们一起才是更稳妥的选择哦?”
可是那样,狙击手开枪的话,萩原研二也难逃一劫。
“不能连累你们这一点,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犹豫的。”诸伏景光仍然保持着绝不退让的姿态,“但是……让你们担心了,抱歉。”
但这样的后怕,比起其他所有糟糕几千倍几万倍的结局来说,不过是最温和的一种而已。
他只是选择了对旁人最好的选择。